悬刀池野(253)
谢闻枝的眼中亦不含半点温度,他沉声道:“陈信刺伤了我父亲的手臂,致使他落下病根,最终殒命破燕,你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辛辞伤恍然,笑道:“看来尚书大人是有所準备,在此等候下官了?可惜,谢尚书要报的是家仇,而我,肩上背的却是国仇。”
阴寒透骨的晚风吹过云溶江水,芦苇丛中翻不起一点浪,静谧得令人胆寒。
“国贼魏煦昭,同他那二男一女,我皆要杀!”辛辞伤笑意加深,语气中是难以掩藏的兴奋。
谢闻枝略显无趣地睨了眼辛辞伤,突然抽出匕首刺中辛辞伤,后者难以置信地擡眸望着谢闻枝,一手按着伤口,还想说些什麽,血已然汩汩冒出。
谢闻枝俯身搂住辛辞伤的腰,悄然低语几句,将他投入冰冷彻骨,又如泥沼般的江水之中。完了事,他抽出帕子在匕首上缓缓擦拭,转身回到马车之中,延长而去。
“瞧见了?”云岁骛拿着一块玉牌,借着月光看成色。
魏邤立于高台,闷笑道:“有趣,当真有趣,云大人果然消息灵通,在裕都有这麽多好戏可看,倒是比本宫府里的戏班有趣。”
云岁骛收下玉牌,道:“雍王府中戏班,那可是有杨甫坐镇,莫说是百姓,就是达官贵人也都是毕生难得一见,这只是一出笑话罢了,称不上是好戏。”
魏邤面色阴沉道:“想到云大人这买一出戏看,倒也不是容易事。”
云岁骛擡眉道:“下官虽为大理寺卿,却是陛下鹰犬,不就是帮那位在裕都收罗好戏的麽?只是这戏不是陛下亲赐,旁人看不了罢了。”
魏邤心惊道:“父皇知道了?”
云岁骛懒懒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颈,道:“是啊,都说伴君如伴虎,下官惜命得紧,便得罪雍王殿下了。”
“不过......陛下与殿下那是——父子情深,陛下又怎会开罪于您呢?”云岁骛侧首,挑眉笑他。
侵犯
祁归远首战告捷,见士兵们跑回大营,留守的兄弟们便笑得合不拢嘴,争相奔走相告,赵醒磨好了剑,收回鞘中,道:“阿拉坦带着区区百人试探,你们几个没出息的,竟还称作告捷?”
士兵们霎时阒了声,不敢有二话。见言栀从塔上下来,赵醒缓步向前,道:“见着你那近侍了?”
言栀平淡道:“见着了。”
“他可对你说了些什麽?”赵醒有些犹豫,喉结滚动。
言栀恍若无事道:“赵将军也要让我节哀顺变麽?”
“你知我并非此意.......”赵醒想要出言宽慰,奈何肚里没几点墨,实在想不出什麽好词。
言栀却是毫不介意般牵出了马,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生死大事,哪是他嘴唇一碰便能决定的。”
见言栀打算去溪边饮马,赵醒也牵出爱驹,与他并肩而行,“暂不论生死,江潜遇刺是不变事实,你可有想过是何人从中作梗?”
言栀放慢脚步,边忖边行:“何氏再恨他,也没有谋害朝廷命官的胆量,况且我与他见过几面,是个自以为是,却了无手段的。”
“自然不能是他,你我何必兜圈子。”赵醒扫了言栀一眼,没看清他的神色。
言栀将汀芒留在溪边,自己却在不远处看它,半晌又笑道:“我不懂将军的意思。”
“先前就想问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赵醒指了指他身上挂着的腰牌,“别人不认得,我可熟悉得很,说吧,和魏煦昭又有什麽见不得人的勾当?”
言栀笑意不达眼底,“将军若是消息灵通,便晓得先皇后,我那族亲是受一左道之人构陷,然后暴毙后宫,无人可查,而此人便是戚筠。”
“竟然是他?”赵醒呼吸一滞,道:“妖道蛊惑人心,实属可恨。”
言栀摊摊手,道:“好巧不巧,如今不知又从哪边传来流言,说他能配长生不老药,魏煦昭人老了,脑子也糊涂了,我便揽过这活儿替他来寻。”
赵醒好笑道:“什麽黄老仙丹,本就是无稽之谈,倘若寻不到,他岂不是要治你的罪?”
“治罪?”言栀扬眉道:“我还未想过这个问题,要想治我的罪,总得先抓到我再说吧。”
“你比从前沉稳了许多,”赵醒摸着马鬃,笑道:“那会你方来裕都,急得到处乱窜,还深夜来我府中想要套话,这不过才半年工夫。”
言栀垂眸自哂:“那会儿急着寻仇,食不下咽,辗转反侧,整日想着查案,倒是让兄长为我收拾了不少残局。”
“十几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吗?”赵醒拍拍他的肩头。
言栀微微颔首,牵着汀芒转身,却听沉沉一声,言栀挪开履,捡起了嵌在野草中央的东西,瞧着倒像是一件银饰。
“此为何物?”言栀执在手中仔细查看,日头照在上面散出银光,刺眼而又夺目。
赵醒从言栀手中接过东西,同样思量着。
言栀放眼望着这一片草地,草间犹自掺着血腥,血已暗红,洒在土地之间,“这是方才交战之处?”言栀想着,又寻到一件同样的东西拾了起来。
赵醒撚过草茎,放在鼻尖底下嗅,道:“时间不长,大抵就是方才祁归远迎战的方向,只是为何没有尸体?”
“莫非是草原人重情,把死了的都拖了回去?”言栀随口说道。
赵醒却笑出了声,“草原人如何我不知,但阿拉坦的人各个狼子野心,就算到了同一片战场上也只想着如何邀功,不管战成战败,更不顾弟兄死活。”
“如此狠心?”言栀不由一阵恶寒,骑上了汀芒,道:“这东西是他们的,还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