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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池野(260)

作者: 为衣山人 阅读记录

林随意正趴在桌上喝酒,酒壶倒在案上,散落在地上,寂无一语。

言栀立于桌前,瞥了眼四周混乱,“酒醒后往东边去,沿路打听江潜的下落,若找着他了,问他能否去虞州,劝褚殿卿出兵。”

林随意冷笑一声,艰难的擡起头来,挑眉道:“言......言栀?”

“今天便算了,明日啓程吧,你好生準备一番。”言栀淡淡道。

“呵,”林随意酒劲上了头,止不住笑道:“我忘了,你不是言栀。”

言栀眉目隐忧,问:“什麽意思?”

林随意撑着桌探身看他,酒气扑在言栀的脖颈,他闭上了眼,吞咽一口。

“你姓戚,不姓言。”林随意恍然大悟似的喟叹,“言氏族人,光风霁月,高不可攀,戚氏——草菅人命。”

“是吗?”言栀轻蔑一笑,“你也要学他们,骂我罪人,还是余孽?”

林随意这些天瘦脱了相,笑容难看无比,“江大人生死未蔔,你不闻不问,还想着怎麽利用吗?”

言栀侧首望着帐外蛛丝,没有回答。

“你指望着他回来寻你麽?”林随意笑着,垂首冷哼,鼻尖一阵酸楚激出热泪,“没良心的。”

“两月之期未到,我信他会回来。”

“言栀,言栀?”林随意强撑起眼皮,想要仔细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但唯有叠影重重。

“怎麽。”言栀声若细蚊。

“你是言栀,还是戚悬衡?”林随意指着他的鼻尖,笑道。

言栀深深呼吸,道:“你醉了。”

林随意自顾说着,“你喜欢的是江潜,还是怜惜那个被他拼命保护下的戚悬衡?”

痛楚,哀然,苦恼,仇恨,脑海中发出虫蝇振翅般的嗡嗡作响,恣意非凡,言栀沉声道:“他若安然无恙,重回静好岁月,我便是言栀。”

“但若他就此离去,难免要杀几个人,沾几身血,落个衆叛亲离的下场,我甘愿做那个以自私狠辣出名的戚氏族人。”言栀牵出个笑来,“又不是刚下凡,哭着闹着要人安抚,只纠结着两个名字。”

“你知道麽?我见到戚筠,方才晓得还有人上赶着要和戚氏攀亲,他认戚予做爹。”

“你......在说什麽?”林随意皱起眉,他脸色绯红,酒劲使他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言栀弯下身,扶着双膝与林随意对视,良久,伸出手点着他的鼻尖,笑道:“林医仙,其实做戚氏余孽倒也不差。”说完,言栀解下披风,盖在了林随意的身上,他睨着林随意道:“随便你吧,去与不去。”

比试

言栀出了帐,吩咐手下人将林随意的行装收拾妥当,一一放在帐中矮几上,是去是留皆由他自己定夺,待翌日言栀洗完了脸,有意无意般“路过”营帐时,林随意已然带着行囊策马离去,帐中空蕩蕩,唯余风鼓囊。

剩下的七日都是清一色模样的过,每日巡视,饮马,看将军练兵,同将军商议,言栀偶尔会骑着汀芒奔向东面的山丘,一路上那日拼杀的血味犹腥,孙澄音会指着地图同他说方向,那边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故园——留州。

留州沦陷三十年,横在草原与魏煦昭匍匐的土地之间,像一道屏障,也向是一个素来不受人宠的质子。

言栀也曾发问道:“草原人把留州称为苏赫巴托,那他们将自己看做齐国人,还是草原之民?”

孙澄音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后尴尬似的扯了扯嘴角,道:“想听实话?我印象中的留州人,向往的只有最初那个啓国留州的名号,上万铁骑镇守留州,百姓在草原上牧羊,从游京、池照来的商人每月既望会在城中的万仞石壁下贩卖绸缎绫罗,你知道万仞石壁吗?那是供前来游历的诗人词手题字的地方。”

“留州说到底,并非是被人遗忘了的孩子,而是早已没了家,归往何处都是寄人篱下。”孙澄音看着东北方,叹息声中夹杂着笑。

再后来他们路过此地,便再无此番模样的交谈,言栀常常有意无意瞟一眼孙澄音望过的方向,然后看看天,阳光灿烂的时候是没有月的。

这日巡视回来,大营出奇的热闹,言栀从汀芒的背上下来,苏迪雅正在向他们招手。

孙澄音揉着苏迪雅的脑袋,道:“在这等着干什麽?”

苏迪雅跺着脚,气得不行,拼命捋顺自己被揉杂的头发。

“人这麽多,是有谁来了?”言栀牵马回廄,嘴里喃喃着。

“青笮——”

言栀下意识回眸,在阳光中漂浮着的尘埃间,是宣翰若即若离的身影。

“言青笮。”宣翰小跑至他身旁,拍拍言栀的背,掸下一身沙尘,“好久不见。”宣翰难掩笑意。

言栀笑道:“是啊,许久没听人称我为青笮,方才还以为是出了幻觉。”

宣翰挠了挠头,盯着言栀腰间雀翎刀扯笑道:“比、比武!”

“你与赵醒许久未见,况且长公主亦在帐中,怎的不去寻他们?”言栀纳闷道,和他转身回营,此二人的功夫都比言栀好上太多。

“没意思,在裕都打过好几年了。”宣翰放慢脚步,他的步子太大。

言栀正寻思着该如何推脱,却听宣翰的声音在头顶幽幽飘过,“你没长高。”

言栀举头驻足,宣翰垂下脑袋,正好与他对视,孙澄音在一旁匿笑不止。

“我已经许多年没长过了。”言栀陈述事实,他乃神仙之身,天上一月,地上也得三五十载。

这会轮到宣翰纳闷了,他道:“你不满双十,怎会好几年没长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