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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池野(318)

作者: 为衣山人 阅读记录

“没、没了......”魏邤垂下头,手脚并用着向前,摸到第一级台阶时竟露出一抹微笑,拼命跪上台阶。

心肺是一阵揉拧撕扯般的痛,而曙光逐渐拨开云雾,将漏不漏。

“咻——”

飞矢越过宫道,直直钉在了魏邤肩头他痛苦地伏在阶上。

还有台阶,他还要向上,只要向上爬自己便是九五之尊,这些苦又算得了什麽。

他使尽浑身解数擡起手脚,宛如溺在沼泽中的兔子,挣扎着越陷越深,可伸出手,他够上了下一级台阶。

“咻——”

再一声响,魏邤没有听见声音,他只感到如针扎般的痛,更瞧不见早已被鲜血浸透的背。

这一瞬,他有点想他的姐姐。

他想起了长姐的笑,再向上爬了几阶。魏籍合眸长叹,一阶一矢,他自己下的令,最先不忍的却是自己。

“继续。”魏籍口是心非,故作轻松模样。

魏邤听不见他的话,更感受不到痛,他的眼里只有长阶,以及长阶上殷红的掌印,这是他存在的痕迹。

爹娘的身影仿佛在他身旁,小时候摇摇晃晃学步时,自己半走半爬地跌进娘亲的怀抱,他瞧见魏煦昭站在长阶之上,张开双手勉励他向前。

魏邤双拳紧握发白,他扣着长阶,拼命擡头望着龙座。

“娘......”

娘亲的身影化作一只鸟,有着五彩羽毛的鹦鹉,从笼中扑腾飞走。魏邤凝视着那只鹦鹉的羽翅,想念他莺啼婉转的府邸。

他想起自己来前,瞥见的那只云雀的幽微轮廓。

“咻——”直到最后一支箭也射入他的脊背,魏邤口吐鲜血,脑袋重重磕在了台阶上

痛苦跪在胸口笑。

他要死了?

“你不準死!”

一道响亮的声音挤入脑海,是谢疏林叫嚷着推翻棋盘。

“你不準死!”

自己无奈地揉着眉心,道:“什麽死不死的,不过对弈罢了,落子无悔。”

“就算是对弈,我也不準你死!”谢疏林打落黑白子,棋子好似落在长阶上闪闪发光。

眼前的最后一幕定格在了谢疏林的愁容,自己轻哂一声,也合上了眼。

曙光来临,暖阳洒满魏邤的脊背,他最终还是没有看见太阳。

“他死了。”江潜陈述道。

魏籍颔首,“我知道。”他转过身将那一道明黄密诏丢入火盆,火焰熊熊燃烧,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而逝去的人便睡在赤红丹墀,血液流淌整个长阶,寂寞无声。

毒发

“清理干净,血若干了,便要留印子。”魏籍冷淡说道,云岁骛不知何时站在一旁。

“是。”云岁骛得了令,吩咐太监们打水洒扫,自顾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刃,揪起魏邤的头发将首级割下,粗麻布一包,提着向宫门走去。

见江潜依旧不动声色,魏籍徒生厌烦,微微侧眸道:“你就没有想说的?”

江潜微愣,少顷,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恭喜陛下扫除心腹之患,大齐再无忧患逆党,江山可安。”

“恭喜?”魏籍觑了他一眼,道:“有何可喜?寡人无心腹之患,朝中亦无心腹可用,丞相请辞,尚书远走,宣翰断了腿,独留寡人与云卿面面相觑枯坐明堂,还有一群老东西。”

江潜道:“洛丞相、严大人皆是朝中肱骨,陛下或可开设恩科。”

“你非要走?”年轻的帝王有些目眩,细眯着眼睛颇感头疼。

江潜依旧坚决道:“是,臣之使命乃助太子登基,如今事成,便该如约离去,再不踏足裕都。”

“寡人应允你百亩良田,安享一生,你便做一山中宰相,照样能够云游天下,只求你能伴我身侧,如何?”魏籍虽言不由衷,但别无他法。

江潜却微微摇头,含着温润的眼神道:“我答应言栀了,誓言若有半分不实,那便不叫作誓言。”

魏籍久久忖度,倏然冷笑道:“如若寡人不允呢?”

江潜不愿多言,望了一眼响晴的天,转身便要离去。已然耽搁了一夜,不知言栀是否安然无恙。

魏籍叹息,掷地有声道:“将人带上来。”

内侍得了令,二三人拦住江潜去路,不过略微顿足光景,江潜便扫见冯诠带着人向正殿赶来。

“言栀——”

言栀不稳摔倒在地,铁索束缚脖颈与手腕,却因同样紧缚双足的铁索太过沉重,一时难以起身。

“嘶......”言栀被痛眯了眼,束缚之处无不暗紫一片,隐隐透着血,江潜忙将他扶起揽在怀中,无形的铁索同样死死勒住他的脖颈,致使他呼吸微滞,心慌不已。

“魏籍!”江潜焦灼道,胸腔饱含愤恨的颤栗。

“放肆,胆敢直呼陛下名讳!”冯诠尖细的嗓音乍然响起,刺痛耳膜。言栀在江潜怀中缓缓睁开眼,轻声骂了句吵。

魏籍低俯着身子,刻意绕过江潜灼热的目光,“言栀罪名有二,一是宵禁出城,二是私藏太后。”

言栀轻咳两声,笑道:“言倾澜又不是死人,我藏得住她?”

“放肆。”魏籍轻声骂道,转而看向江潜,道:“寡人準了你的请辞,今夜你便走。寡人便不送行了,想来今日是有许多话要与言氏讲的。”

江潜一心只专注于言栀身上的枷锁,指甲翻出血来也徒劳无功,见言栀时而呼吸不畅涨红了脸,厉声道:“先放开他!”

铁索任他恣意摆布,始终没有松动的意思,江潜难以平静,只好用恳求的目光望向魏籍,而后者却无奈摊手,道:“看寡人做什麽?这铁索是孟先生亲手束缚,寡人也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