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有鱼(4)
因此,霹雳堂自古以来便对这片海域敬畏有加,从未敢轻易逾越。
他不可能是南溟的人。
漫瑶瞥了眼门外一道影子,冷声道:“蔷薇,进来。”
门外那道影子略显仓促,踉跄了下,急忙整理好衣服,推开了门,规规矩矩地走了进去。
漫瑶单手撑着下巴,淡漠道:“好生款待。”
蔷薇眨了眨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蔷薇轻车熟路地从衣柜处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裳,神情无精打采道:“丁公子,蔷薇给您宽衣吧。”
内心感概道:少主狠辣决绝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就是少了那两道狰狞的疤痕应该是个俊俏的公子,可惜了。
“不必,我自个来,多谢蔷薇姑娘。”丁羊腼腆拒绝道。
蔷薇道:“不谢,丁公子有伤在身,想必不太方便,还是蔷薇来吧。”
说罢便上前,只是才到丁羊肩膀处,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脖颈的伤痕。
丁羊往后退了一大步,讪笑拒绝道:“真不用。”
蔷薇心里嘟囔道:你不想,我还不想呢。
漫瑶见状,起身退了出去,看了眼身旁的漫星,淡笑道:“你觉得他留得?”
漫星面无表情,道:“其一命星。”
根据出行前的卦象来看,此行必然兇险万分,致使命盘出现两大命星,扭转局面,想来这丁羊便是其一。
但这卦象,居然延伸到了未来,连他也看不透。
漫瑶嗯了一声,唇角勾起,道:“那便先留着。”
漫氏历代家主身边都一生伴随着一位善占蔔的祭司,而漫星便是第二百二十七代的祭司,被萧蔻安排从小跟随在漫瑶身边。
他的卦象从未出过错。
漫瑶一路走回卧房,丁羊摆脱蔷薇便一路光明正大的尾随。
她轻轻侧头,长发随风飘向一侧,露出那白皙的脖颈和侧脸,余光扫了眼丁羊,问道:“有事?”
丁羊脸上并无局促之意,眸子反生温柔几分,不紧不慢的跟随在她身后,说道:“没,还不知姑娘名字”。
他的声音沙哑而温柔,像是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心旷神怡。
漫瑶转身,见丁羊穿回了之前的素色麻衣,脖颈间的红痕称得他肤色白皙,许是常年不见光养成的,他的眼眸清澈明亮,宛如秋日的湖水,深邃而宁静。
她淡声道:“漫瑾筠。”
海面起浪花,海风轻拂,轻扬了漫瑶的青丝,阳光下,青丝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与碧蓝的海水交相辉映,犹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丁羊眼眸闪过一丝羡慕,夸赞道:“瑾石藏光显风华,筠竹坚韧立山崖。这名字颇见风骨。”
随即从胸口处掏出一个玛瑙月形耳坠,不是一对,而是只有一个,双手呈递给她。
哪有人送耳坠只送一只耳朵的。
可偏偏漫瑶戴耳坠,从小到大只戴在左耳。
他道:“这一只耳坠便是我被追杀之由,这原是霹雳堂堂主之物,开啓库房的钥匙。”
拿一海盗窝作报酬,还真是慷慨大方。
漫瑶没接,丁羊接着自嘲道:“原以为...我已死无葬身之地,我知漫姑娘对草民有所防备,靠岸后我自当离去,虽往后无家可归。”
声音寂寞而低落,还是十足的保证,不会打扰她分毫。
丁羊继续说道:“还是,多谢漫姑娘施以援手。”
蔷薇趴在后边栏杆上,偷听着他们交谈,不由得赞叹道:“好一招以退为进 。”
另一个侍女嘟嘴,傻笑般看着他们,说道:“别什麽都看人家有阴谋,我倒觉得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蔷薇抿唇,嫌弃道:“蠢笨的朽木难雕。”
有人哼了一声,道:“眼瞎的无可救药。”
一群人也纷纷附合。
漫瑶从他手中接过,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更多的是淡漠,玛瑙里雕刻了一颗星星。
这是她的耳坠,怎会在霹雳堂?
她的耳坠,凡是玛瑙宝石,里面必是镶嵌着星星。
其工艺刁钻,十分考验师傅的手艺,稍有不慎宝石就会裂开,除了天下第一匠师风柳,应该没人能雕刻了吧。
“这个礼,本姑娘收下了。”漫瑶冷声道。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余光看向外边一群人的身影,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她耳边炸起。
漫星也跟着漫瑶走了。
丁羊温柔的眸中缓缓变得淡然,唇角勾起。
夜幕低垂,星斗稀疏,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洒下淡淡的银辉。
此刻,屋内雕栏玉砌,灯火缱倦,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墨色深浅相宜,笔触细腻,山水之间的灵动与静谧,暗藏着的杀机又有几人知。
墙角处,一盆兰花静静地开放,其清幽的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与木香相互交融,令人心旷神怡。
烛光映照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蔷薇在一旁磨墨,低声道:“少主,派出去的船夫在不远处找到了一搜小船,船上还沾染着些许血迹,霹雳堂的徽记确认无疑。”
漫瑶淡淡的嗯了一声,坐的端正,提笔练着字。
漫瑶擡手把两人名字圈着,画上了一根线。
丁羊!银千尘!
漫瑶眸中多了丝顾虑,看着两个名字一时间不解。
南溟现今情形,危机四伏,十年前的灾难绝不能重蹈覆辙。
漫瑶轻笑,看了眼漫星,想着回航前是把他们大卸八块喂鱼,还是一刀痛快掉。
漫星了然,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窗外,夜风轻轻吹拂窗棂,海浪翻滚击打得船身沙沙作响,与屋内烛火的摇曳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