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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嫁(210)

作者: 玉堂 阅读记录

周京臣注视她。

她越平静,越识大体,越是怨恨他。

怨。

麻木。

不抱期待。

“这几个月,无论发生了什麽,你忍了多大的委屈,我同样有我的苦衷。”他仍旧注视程禧,“包括你和耿世清订婚,周家做了决定,我明着不能管,只能暗中插手,只要结局是解除婚约,过程无所谓。”

窗帘合拢,微微透光。

他一半是明亮,一半是晦黯。

“叶柏南无所顾忌,因为叶家经商,所有灾祸来源于金钱,所有灾祸也凭金钱解决。但周家从政,灾祸来源于权力,名利,甚至犯罪。商人和商人斗,斗输了,仅仅是破産,权贵和权贵斗,斗输了,子孙满门葬送。我是周副市长的公子,周家、李氏家族都扛在我肩上,一次任性的机会也没有。”

周京臣眼睛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墙壁上的一枚福字结,“我们这种人,从出生拥有一切,唯独没有自由。一座城市金字塔尖的家族,起码是三代人的努力,一、二代辛苦,三代享受荣华,代价是无条件服从安排,为下一代牺牲,下一代挥霍着祖辈三代的心血,很不幸,我是第三代。”

他眼睛完完全全移向程禧,“你承瀚哥哥潇洒吗?沈老太爷昨天召他回家,未婚妻是丝绸大亨的女儿,见面、下聘、订婚,一星期之内完成,他根本不可能反抗,岳父家是最后的保命符,万一沈家在他手上衰败,他是罪人。娶一个女人可以多一重保障,又何必当罪人?联姻是我们最简单的权谋,最容易的一笔生意。”

程禧垂下眼睑。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些。

说得这样现实,这样残酷。

其实,这八年,周家将她密封在一个温室里。

周淮康在权贵场的如履薄冰,周京臣的负担、李氏家族对他的厚望与枷锁,她一无所知。

她只知晓,周家显赫,周京臣尊贵。

连同她这个养女,也沾了光。

荣耀的王冠下,却是虎视眈眈,尔虞我诈。

“3月份,你问过我,一定会娶华菁菁吗。”周京臣哑着喉咙,“当时我没有把握回答你,现在回答。”

他背部痛,路上又折腾,讲话有气无力,“不娶。”

第185章  和他之间的关系,尽快结束

程禧不吭声。

“后天,去疗养院陪你母亲。”周京臣臂肘垫着枕头,“递我一杯水,要温的。”

又欺负她。

“我喊保姆伺候你。”

“才同意你见母亲,使唤不动你了?”他侧卧,手支着太阳穴,白皙的面孔更苍白了。

“你不敢不同意。”她食指搅拌发梢,“周叔叔和周阿姨同意了,叶柏南也知道我母亲在哪。”

这小模样,逗笑他,“叶柏南知道在哪,我就不敢了?”旋即正色,“我忘了医嘱,你母亲治疗期间不宜见人。”

程禧瞪他。

“去求叶柏南吧,他本事大。”周京臣掀开薄被,下床。

“我倒水...”她咬牙。

男人淡淡撩眼皮,“我从不强人所难,你心甘情愿吗。”

程禧耷拉脸,“情愿。”

“我觉得你不情愿。”周京臣继续下床。

“哎——我情愿。”她挤出笑。

他打量,“牙呢。”

程禧龇牙一笑。

周京臣抿唇,憋住,“我让你学猩猩了?”

她攥拳,重新假笑。

转身,斟水。

回老宅,没来得及洗手。

程禧背对床,在水杯里洗了洗指头。

周京臣一副老谋深算的狐貍相,审视着她。

她搞什麽,他了如指掌。

没戳破。

“吸管。”

瞧他的架势,準备躺着喝。

“我扶你起来。”程禧揽住他肩膀。

“起不来。”他倒不耐烦了,“我如果起得来,用你喂?”

她下楼,找到吸管,返回。

狠狠捅周京臣的嘴里。

噎得他咳嗽,一咳嗽,抻裂伤口,面孔又白了一度。

“有点鹹。”他喝了一口,评价。

程禧心虚,支支吾吾,“你有炎症啊,炎症,盐...鹹。”

周京臣瞥她,“和你聊天,长知识。”

窗外是鸟鸣,花香,阳光。

窗内是她捧着杯子,他托住她的手。

宽厚的,干燥的。

程禧望着他。

有钱人家培养出的公子,一种浑然天成的松弛感。

衣食富贵,不为生计奔波,衆人哄着,宠着。普通人不得不经历风风雨雨,公子哥儿们閑得难受了,自己去制造风雨。

“叫一声听听。”喝完了水,周京臣慵懒靠在床头,阖目养神。

程禧凑近,挨着他耳朵,出其不意,“啊!”

他身体一震,错愕睁开眼。

“你逼我叫的。”

周京臣气笑,“我逼你这麽一惊一乍了?”他调整了姿势,趴卧着,“平时叫什麽,接着叫。”

“哥哥。”

他眼尾含笑,“嗯。”

“哥哥!”她又一惊一乍。

周京臣再次睁眼,杯口扣在他的嘴唇,半杯水猝不及防泼了下来,洒了他一脸。

程禧慌里慌张擦拭,“我喂你喝水,你怎麽不张嘴啊。”

她招呼保姆,“阿姨!哥哥的床单湿了。”

保姆拿了新床单,风风火火进屋,“周公子,去医院吧,小便失禁不是小毛病了,您的伤严重,要治疗。”

程禧帮忙撤下旧的单子,铺新的单子,“小便失禁发展下去,是大便失禁吧。”

她捏鼻子,“周京臣臭烘烘的。”

男人目光阴恻恻,语气也幽凉,“程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