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词[破镜重圆](31)
沈宴宁听说这是他母亲送的,心下一沉,顿觉自己做了一件多麽荒唐的错事。
“这麽贵重,你当初不应该就这麽给我的......毕竟这也是你母亲的一个愿想”
就在她自责无意剥夺一个母亲的爱子之心时,忽而听到一声嗤笑。
“这本来就不是送给我的。”
“什麽意思?”沈宴宁露出诧异的表情。
孟见清看了她一眼,说:“她当年怀的是一对双胞胎,生的时候因为大出血,弟弟没保住。”
她突然滞愣一下,一时有点难以消化这个消息。
片刻后,谨慎问:“所以......这串佛珠是.....”
“给我弟弟的。”他答得轻描淡写。
那麽为什麽最后又到了你的手上?
这个问题沈宴宁终究没问出口,因为答案她或许能猜到一点,但她不擅长也不喜欢将别人的伤痕再次揭起,这未免过于残忍。
但孟见清却主动提起,“她生我的时候其实已经是高龄了,怀的又是两胎,整个孕期都过得很辛苦。”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母爱之伟大是永远无法估量的。
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说:“好不容易捱到生産,最后又因为难産没能保全两个孩子,自己还为此落下病根,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平静地谈论起生母的死亡。
沈宴宁喃喃道:“还很年轻吶......”
“是挺年轻的。”他顿了顿,突然摘下佛珠,仔细端详起来,“所以我挺明白她临走前为什麽执意把它留给我,毕竟我和他曾离得那麽近。”
兴许在她弥留之际也是真的想要这个千幸万苦生下来且仍存于世的孩子一生平安吧,哪怕前面十余年都未曾亲近过他。
沈宴宁摸着他放在桌上的手背,声音温柔而坚定:“那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孟见清看了她一眼,说:“怕我死?”
“是啊,好不容易才遇到你。”
她扫了眼那串佛珠,又看向他,眼神带着几分玩笑和小心试探,“也不知道下辈子能不能再遇到。”
沙发边的落地灯只开了半盏,昏黄的光影落下来,照得佛珠颜色黯淡不少。
孟见清很久没动静。
过了一会儿,低头拨弄了下腕中佛珠,笑说:“这辈子都没过完,哪敢想下辈子的事。”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雨声愈发嘈杂,一场暴雨竟让昔日繁华的帝京城在这个夜晚像个落败士兵般偃旗息鼓。
沈宴宁枕着他的肩,咯咯两声笑,将话题岔开了去。
“你那天为什麽要邀请我?”
“哪天?”
“法国大使离任那晚。”
“哦,我那是随口说的。”孟见清促狭,“结果没想到高材生也贪色。”
她呆怔几秒,没怎麽听明白。
孟见清低头看她。
近在咫尺的脸上挑着一抹笑意,双眼皮褶皱下的眼睛看谁都款款深情,与他身上那股傲慢颓然的气质大相径庭,却又相辅相成。
沈宴宁终于反应过来,面上微红,“......你要不要脸啊?”
“要啊,不然怎麽勾引你。”他理所当然点头时还不忘趁机亲她一口。
孟见清,你真是太坏了。
她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气,丢下句:“我要去洗澡了”,便一下甩开他的胳膊,起身往浴室跑。
孟见清捞了个空,干脆靠在沙发边沿看她。
她一路跑得极快,临到门口时忽然慢下来,拧着门把手转过身,挑衅地看他一眼:“孟见清,我今晚要一个人睡。”说完快速地躲进了洗手间。
孟见清都被她逗乐了,半晌,隔着几尺远的距离和一道门,漫不经心地说:“可以。”
酒店热水酣畅地淋下,沈宴宁站在花洒中心,浑身上下被热气包裹,像置身在一片温暖汪洋中。
她擡起头眯着眼看向头顶闪耀的灯,心里想的却是:
希望今晚这场雨能下得再久一些。
第 17 章
一夜暴雨之后的京城未见分毫狼狈, 晨光竖起,乌桕树叶焕然一新。
昨晚到最后,孟见清竟然真的信守承诺单独留了一间房给她。
他这难得的君子行为反而让沈宴宁的心里萌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
这种失落源自何处尚不清楚, 只是等她醒来时,孟见清已坐在沙发上, 单手握着一份文件, 看得仔细。
大约是有点认床再加上昨晚的遭遇过于惊心动魄,沈宴宁整晚都睡得不是很踏实, 一直到后半夜才算真正睡着。她眯着眼在被窝里踢蹬了两下腿,侧过身看到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孟见清......?”
孟见清循声看过来。
被窝里的人乌黑长发铺满白色床单,晨光熹微穿过她的睫毛,氤氲间, 夏日清晨似乎有了感情。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丢,脚尖一点, 走至床边, 撚起一角被子和衣躺下。
“嘘——”沈宴宁刚想出声就被他打断了。
孟见清翻过身,把她抱在怀里, 嗓音干哑:“昨晚守了你一夜, 很困。”
“嗯?”沈宴宁的脑袋有些混沌。
“早知道你会做噩梦的话,就不该让你一个人睡。”他闭着眼睛, 虚绕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圈紧,困顿地说,“还早, 再陪我睡一会儿。”
这会儿她倒是完全清醒了,拢着鸭绒被,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脑海里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原来是做噩梦了。
孟见清的侧脸静悄悄的,长睫在鼻翼两侧留下一层淡淡的影子。
“今天周末,可以多睡会儿。”入睡前,他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