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走他的烟(3)
可怕的时间观念。
然而让池霏苒诧异的不是霍祈安的精準守时,而是他竟然随身携带着证件。
她是被他支回家取证件了,可他一直被病人缠着无法脱身。
据她所知,他的住所离医院不近,满打满算,来回四十分钟的车程。
他要是回去过,也不会準时和她会合了。
像他这样工作稳定的人,了不起把工作证件随身携带,如无跨地域的出行必要,恐怕连身份证都不会揣在身上。
他是在她回国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她,随时準备着和她结婚吗?
不然怎麽会连户口本都放在身边?
霍祈安像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特意出言解释:“之前申报项目奖金,需要提供资料信息的原件和複印件,用过以后就一直放在医院里。”
这是在叫她不要多想吗?
可解释就是掩饰。
池霏苒不信霍祈安这麽严谨的人,会把这麽重要的证件资料无心落在谁都能进的诊室里。
事出反常,必有内情。
池霏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婉转悠长,一波三折,倒是把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术衬得像是在欲盖弥彰了。
霍祈安眼底闪过一丝愠意,但他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冷静地先行一步,去医院前的地上停车场提车。
池霏苒亦步亦趋,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任他腿再长,迈步再快,上车以后还是得等她。
其实他们一前一后上车的时间差足以让霍祈安啓动引擎。
可他估计是怕自己一时失控踩到油门误伤到她,才克制着在胸腔汹涌激蕩的情绪,等她上车以后才打着火。
池霏苒上车后随手关门,车门关上的瞬间夹住了她的裙摆。
她也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这样的失误就很令人怀疑她别有用心。
裙摆被夹住后,池霏苒没有慌乱地惊呼,她看起来相当从容,不紧不慢地重新打开车门,揪着大腿处的衣料轻轻一拎,慢条斯理地抚平被门夹皱的褶痕。
做这一系列动作时,车门始终开着一道缝。
不温不燥的春风从门缝中钻进来,携着一阵清雅的芬芳,馥郁迷人。
不知是她身上的香水味,还是附近人工种植的鲜花散发的,总之让被刺鼻消毒水浸淫的感官焕然一新。
在她整理裙摆时,霍祈安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像是要看她到底想耍什麽花样。
可池霏苒整理好裙摆后什麽也没有做,只是气定神閑地关上门,规规矩矩地系好了安全带。
甚至她系安全带的时候,莹润纤细的手指都没有越过中控台,并未像刚才在诊室里那样做出逾礼之举。
她姣好的容颜在他的视野里由侧转正,像是一枚含苞待放的野百合变成了国色天香的富贵牡丹。
她那双灵动且时刻含带狡黠的含情眼实在勾人。
霍祈安连忙在魂被她勾跑前及时收回目光,二话不说驶向了通往民政局的路。
导航上显示的车程是二十分钟。
池霏苒从没觉得二十分钟是这麽漫长。
婚姻是否是爱情的坟墓已经无从考证了。
她很明白自己奔赴的不是幸福。
对于霍祈安来说,他娶她是他为荒唐厮磨所负的责任。
对于她来说,他们的婚姻是她使用手段所致的结果。
他们十八岁相识,是她蓄谋已久的接触,而非浪漫的邂逅。
她本想在得手后全身而退,却中道崩殂,坠入爱河,从此走上了曲折辗转的不归路。
她早就预料到他得知真相以后会与她反目,所以想用爱而不得牵住他的心,让他在极致的欢愉与痛苦之间挣扎沉沦。
她知道,这麽做终究是会遭到反噬的。
她玩弄他的感情是会有报应的。
但是她有比他更重要的目的必须达成。
事到如今,她无法收手,更不可能回头。
霍祈安正一丝不茍地直视着前方的路况。
池霏苒在他的视野盲区偏过头,低声叹了口气。
他们户口本所在区域的民政局是一点半上班的,他们到的时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刚结束午休,回到办事窗口。
在这个结婚率堪忧的年代,想进婚姻这座围城的人少之又少,今天来民政局结婚的还没离婚的多。
他们两个就没排队。
从拍证件照到给刚出炉的红本拓上钢印,不过十几分钟。
工作人员的职业素养只体现在快速高效上,像是坚信“这婚迟早得离”一样,全程面无表情。
他们没能得到任何人的祝福,也不期待谁的祝福。
拿到一式两份的结婚证后本该各自收好,池t霏苒却以自己带的包装不下为由,把结婚证连同已有的证件通通甩给霍祈安保管。
随后,她也不管如今和霍祈安的关系是亲是疏,如自来熟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请你吃午饭怎麽样?”
霍祈安今天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午餐。
她了解他,像他这样心系病患、悬壶济世的伟大医者,是不会把口腹之欲当回事的。
能逼得他不顾排队等待的病患说服同事顶班,是他平时兢兢业业树立口碑换来的福报,也是她把控人心的本事。
霍祈安心里是有她的,而且不是一席之地这麽简单。
她被他捧在心尖上挂着,即便是罪大恶极也不曾掉下来。
想到这里,池霏苒既高兴又难过,面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霍祈安神色寡淡地说:“不必了。”
池霏苒见他拒绝得这麽笃定,从他冰冷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深切的无情,心中不由一恸,声线略微颤抖:“我有话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