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走他的烟(63)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下了车,把王莉芳抛在原地,兀自往与别墅相反的方向走。
王莉芳在她身后大声呼唤着她的姓名,可惜洪亮的嗓音被哗啦啦的雨声和雷声覆盖,听起来闷闷的。
她充耳不闻。
又是一声霹雳,像是老天爷发怒时的嘶鸣。
她依旧不以为意。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的闪电就劈在她面前,一棵参天大树迅速“滋啦”闪出电火花,紧接着燃起了大火,又陡然被雨水浇灭。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她惊愕地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否被下一道雷电锁定,是否在劫难逃。
她在快速思考,调动自己浅薄的基础物理知识,判断自己能不能拔腿就跑,奔跑会不会增加她被雷电命中的几率。
结果比死神先到的是妈妈。
一向逆来顺受的王莉芳没有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到,没有一点点犹豫,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将她护在怀里,用唯一可以使用却没什麽作用的手背替她遮风挡雨。
后来每当回想起这一幕,她都觉得自己挺狼心狗肺的。
王莉芳爱她是伟大且不求回报的,她却以自己的清高和理性为豪,太可笑了。
所以之后哪怕她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甘愿为妻为婢的王莉芳,还是会关心王莉芳的状态。
再怎麽样,王t莉芳都是怀胎十月生下她的母亲。
她生了孩子以后,对此更加认同了。
逃过一劫的她和王莉芳一起来到了商家,却连一口驱寒的姜茶都没喝上。
彼时正在上高三的商崇砚满脸嫌弃地看着她们母女俩,俨然把她们当成了分水岭前跟他抢父亲的人。
池霏苒还记得商崇砚见到她们的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把身上的水沥干了再进来,把家里的地都打湿了。”
王莉芳顿时觉得不好意思,拉着她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门外,低声下气地说:“好,等我们身上的水不滴了再进去。”
接着,就带着年幼的她在门口“罚站”。
那晚的雷雨有摧枯拉朽之势,像战争中的炮火一样恐怖慑人,小女孩会怕这样的打雷很正常。
池霏苒却不正常。
她看着漫天的紫电和从天而降的惊雷,淡定得像一个冷漠的看客,闪电不落在她头上,她的内心就毫无波澜。
她很讨厌商崇砚,恨不得把商崇砚拖到雨幕中遭一顿雷劈,却因为自己当时的弱小而无能为力。
她是想让商崇砚和自己的处境对换的。
鸠占鹊巢的野心很难从她的眼里消失。
彼时她尚年幼,还不知道怎麽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敌意自然就传到了商崇砚那里。
按理说商家这麽富庶,家里这麽多房间,不会连她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可商崇砚偏不给她们母女。
商庆之只知道她们母女这天要搬过来的,只不过恰好被一单生意拌住了脚,夜深才姗姗来迟。
他回来时,她们母女还站在门外打哆嗦。
入秋以后,气温骤降,风雨交加时,瑟瑟寒风吹向浸湿的衣衫是何等销魂。
商庆之见她们这麽狼狈地站在外面,便疑惑地问了出来。
池霏苒正欲将商崇砚的所作所为告诉商庆之,王莉芳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温和地笑着对商庆之说:“你不回来,我们怎麽好进去。”
商庆之闻言也展露笑颜,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王莉芳肩头将她裹住,搂着她进了家门,都忘了招呼池霏苒。
还是王莉芳惦记着女儿,叫了池霏苒一声,让她一起进门,商庆之才回过头,看似慈眉善目地对池霏苒说了一声:“别客气,就把这当自己家。”
当,说明还不是。
商庆之就没有把她们母女当成是一家人。
他时刻都在强调自己男主人的身份。
池霏苒本以为商庆之会因为对她们没有基本的礼貌被商庆之训斥。
然而一进门,商崇砚先摆上脸色了,疾言厉色地对商庆之说:“你把她们招来干什麽?我不需要人照顾,她们来了以后会吵到我学习,离高考就只有一年了。”
只有一年……
池霏苒听了除了觉得无语,还从他厌烦的话里得知了一个信息:接下来的一年会相当难熬。
在商崇砚眼里,商庆之给他找后妈就是为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和保姆没有什麽区别,所以他才会用“招”这个字眼来形容商庆之娶续弦夫人的行为。
张口就是挡不住的轻视。
商崇砚仗着自己在读高三,以学业重要为借口,一下就唬住了商庆之。
再加上他兇神恶煞的神色和口吻,都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商庆之也没能顶住他的压迫感,讨好地沖儿子笑了笑,便不再斥责他的失礼了,反而好声好气地哄道:“今年过了你就顺利考上大学了,也为你老爹的晚年幸福着想着想吧。你王阿姨是个善解人意的贴心人,只会为你考虑,一定凡事都顺着你的心意来,不会影响到你学习的。”
王莉芳马上有眼力地接话,点头应是:“你就放心备考,剩下的交给阿姨就好。”
池霏苒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碾压。
还是被自己第一眼就讨厌的人。
她才不认命,装模作样打了个喷嚏,对王莉芳说:“妈妈,我好像被冻感冒了。”
商庆之连忙让家里常驻的保姆拿止咳糖浆。
商崇砚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杀了她。
自此他们的梁子就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