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夜(43)
“太太是和先生有婚姻事实,叫不得二少爷了。”陈管家顿了顿,忍不住提醒:“况且,老先生和老夫人都已经过世了,太太也不是二少爷了,您应该独当一面了。”
赵二眨眨眼,愣住了。
在他心底的深处,第一反应,总觉得自己还有妈妈,还有赵叔叔。
他还有依靠,还可以无忧无虑,当个孩子。
他有糖,有吃不完的甜头,也有明月夜和掌上星。
但他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虽然他竭力想抓紧,竭力去感受每一分愉悦。像武侠小说里练武成魔的人,手抓薄刃,以血养锋利和刀气,感觉尽是虚无徒劳。
赵二突然,很想见赵嘉柏,很想抱抱他。
如果按数学里四舍五入的说法,他在这儿世上的血缘亲近的人,就只剩赵嘉柏了。
舅公一家,从母亲带着他嫁入赵家那天起联系就开始淡了。舅公是聪明人,门第悬殊太大,没必要过多纠缠,牵扯进複杂的纷争。
五年以前,赵二听说舅婆过世了,和母亲一起出席了葬礼,舅公没挨住,半个月后也走了,两个表叔怄了气,纷纷移民海外不知所蹤。
但凡他在这世上还有可以打商量的人,他也不至于全无退路。
赵二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情时,赵牧给他挑了一筷子肘子,炖得极烂,一抿就化。
赵二皱了眉,瞥了赵牧一眼,不肯吃。
“想那些伤心事做什麽,该吃吃该喝喝,听话。”
赵二还是不吃,生动地着瞅他:“哥哥,我想给嘉柏打个电话,但伦敦公寓那个号码,好像换了。”
赵牧掏出一个手机拍在桌子上,引诱他:“这里面存了赵三的手机号,你看着办。”
他原来的手机在吵架时摔坏了,看来这是新的。
赵二略一思忖,拿起筷子,眼睛滴溜溜乱转,见赵某人分了神,爬上桌子想夺,却被下套的人逮了个正着,按住他的手。
“抢没用,吃肉。”不容拒绝。
“什麽肉都行?”试探。
“人肉不行。”一语封喉。
“人肉怎麽不行,我觉得人肉挺好的。”撒娇。
赵二趴在桌子上,前后晃着脚。
又来这一招,赵牧闭眼。
“下来。”
赵二充耳不闻,手摸上赵牧的。
“人肉你吃不消。”
赵二没动。
“一。”
赵二还是没动。
“二。”
赵二依然没动,偏着头,抠了抠赵牧的手指缝。
“真是欠收拾。”
赵牧倏地站起身。
赵二趁其不备一把抢手机背过身,边叫边喊:“我错了我错了!哥哥我错了!”
两秒后,皱巴着眉眼,起球瘪掉了一样:“欸,怎麽还要开机密码~”
赵牧一手撑住桌子,从后头勒牢他的肩,手掌缓缓蹭着他的颈子,顺着往下,技巧而耐心地摸:“猜猜我会设什麽,随便输个数字?”
赵二十指翻飞,输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几个大字怼得他俏脸一红,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牧从后头看见,立时被逗笑了:“才错一次,再试试。”
赵二肩膀一扭,挣开他的禁锢,转身面对面用腿勾住他。
藏着掖着地又输了一串数字,赵二的脸色垮下来,缠在赵牧腰杆上的腿夹紧,恨了他一眼:“也不是!”
“又错了?”赵牧想起之前在病房,解赵二的手机锁,都没费什麽脑子,用他的生日一试就开了:“别只想着生日,试试纪念日。”
“我输的就是纪念日,”赵二红着脸反驳,收了脚,闷闷地把手机丢到他怀里:“不对!”
“你输了什麽?”赵牧倒是一愣。
“第一次上床,第二次上床。”
“......”
赵二有些意外,怎麽他这脑子,一觉醒来,净记得那些黄色废料了?
赵牧起先只是笑,等收住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说,他的生日,也是他们的纪念日。
赵二抱着膝盖歪在桌子上生闷气,听见赵牧给他灌迷魂药:
“你试试别的,一二一七,看,这不就开了?”
赵二偏头看了看滢白的手机屏幕,眉目稍微缓和了一点,小声地叨叨,不可思议:
“结婚纪念日?哥哥你总看着这几个数字,不会想起赵叔叔吗?”
“想他干什麽?人都走了那麽久了。”赵牧口气里遮不住清閑,手搭在他腰侧,半掐着他,捏了一把他的脚:“我想你。”
“痒!”
赵二动了动脚,踩在桌沿边,被腻得噗嗤一笑,警惕全无,头抵在赵牧胸前,翻电话簿,目光掠过一行字,又笑了:
“赵小狗?我不会取这麽奇怪的昵称,是哥哥你取的吧?”
赵牧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赵二挖苦他:“他是狗,哥哥你不也成狗了?你是赵老狗!”
赵二语气很淡,像开玩笑:“我在哥哥眼里,也是狗。赵家表面看起来住着人,其实暗地里一窝狗!”
“小二不是狗,小二是骨头,是狗指着活命的肉。”
“那不是比狗还惨?”赵二笑起来,慢吞吞地把赵小狗三个字改成了赵嘉柏:“狗还能跑呢,骨头和肉被叼住了就只能揣进狗肚子了。”他稍稍一顿,“我还是努力做个人吧。”
赵二话语里的比喻分明四散着儿童动画片一样的喜剧感,但赵牧却莫名打了个冷颤。
“不过说起来,这两年我的备忘录都没怎麽变,号码还换了一个。”赵二没察觉他的异样,小声念着自己的新号码,猛然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往回翻:“对了,我怎麽连你的号码都没有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