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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夜(73)

作者: 时从今呀 阅读记录

“后来我妈都臭了,他才把人抱出来。”赵牧冷淡地跟了一句,语气很平铺直叙:“赵湛平比我狠,人都逼死了还是不肯放手。”顿了顿,偏头认真地看着老管家,声音里显出难得的迷茫:“你说,我现在让人把他拦下来还来得急吗?我也像赵湛平关我妈一样,把他关一辈子得了。或者送到精神病院去,住两个月,他成了真的疯子,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陈管家看着和过世的主人一模一样的面孔,想起前两天去莅园救太太……救二先生时,赵牧抱着人,一个劲地说话,他说了那麽多话,赵二都没反应。唯独说到答应离婚时,二先生的睫毛轻轻动了动,仿佛有了点生机。

然后,赵牧欣喜若狂:“你们看到没有,他有反应了。他想要什麽,我都能答应他。”

既然他想要,他就应该给。

那时候陈管家便知道,他和他的父亲不一样。

他更有度,更能忍。

赵湛平玉石俱焚、鱼死网破都能舍得的,他舍不得。

赵家一脉相承的狠厉到他这里,缺了一个角,单单为情人。

陈管家还想起了更为久远的事情,是一九八七的那个夏天,赵牧把一个小蛋糕丢进了垃圾桶。眼睛虽然假模假样的钉在书上,但因为太年少藏不住心思,时不时要去瞟旁边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的。

后来那天晚上,陈管家故意站在垃圾桶的位置指挥各项工作,大家一向都很怕他,渐渐地,就忘了他的腿边还有一个麻烦。

走的时候,陈管家特意给大厅留了一盏灯。

大半夜的,那少爷真的披着睡衣踏着拖鞋下楼来,蹲在地上把垃圾桶里的翻蛋糕。但是怎麽也找不见了。他站起来,孩子气地踢了那垃圾桶一脚。

几十年的光阴眨眼也就过去了,轻得甚至够不上买两个小柿饼的称,年过而立的赵家主事人还在耳边不停地絮絮叨叨。

他大概是喝醉了,才有那麽多那麽多的话,他不断地、一一列举着最最狠辣的手段,什麽拿链子把赵二逮回来绑在床边,给他种植钻心的情蛊,或者注射戒不掉的d药等等等等。

每一个法子都让人胆战心惊,每一个法子也都是效果上乘。

陈管家静静听着,一直没敢搭腔。

直到赵牧说累了,擡起头来,台球室的转角,那个入口被一天中仅仅几分钟照进来的阳光点亮,光线拉得笔直璨璨似有花朵盛放。

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了曾经送给赵二的手表,赵牧就那麽说了一句:

“让他走吧,他最喜欢的冬天来了。”

赵二走的那天,是立冬。冬天来临以后,北半球的白昼就会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深,这样的日子里,最容易夜长梦多。

赵牧的性格,是最不喜欢夜长梦多的。

但赵二喜欢。

莫名的,他好像也有点喜欢冬天了。

赵牧握着手表,靠在台球室的柜子边打开了一盒磁带。

那盒磁带是陈晚生前和他的对话。

陈晚告诫他:“情路险招孤绝少行,但也容易覆水难收。”

“有些事情,如果小二知道了,是会难以接受的。阿牧,我的孩子,我很清楚。”

“你呢?你的情人,你清楚吗?”

当时,赵牧给陈晚的回答是:“阿姨,我不用很清楚他,我爱他。”

他曾经认为,和赵湛平一样,和人从生到死都牢牢地绑在一块,就是爱了。但是这世上的情人,不是每一对都可以善始善终,有人适合厮守,有人就只能分开。

就像心中的白鸽,还是飞翔着才好看,关入牢笼,终是鸟亡笼空。

赵牧听着录音,渐渐无力地蹲下身来,一个大男人,拿着一块表,又像个孩子似的双手环住膝盖,把头深深埋在了臂弯里,逐渐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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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大概全是错觉吧。

恍惚间,赵牧听到,有人由远及近轻轻走到他身边,停住了。

下一秒,那人便踢了踢他的脚。

赵牧慢慢擡起头,看见那人似乎是略嫌肉麻地撇撇嘴,指指手上的电话,又指指他的脸,很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这麽大人了,羞不羞。”

赵牧有些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他。

反应了两秒,赵牧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去看陈管家,见他老人家笑呵呵的,摸出了悄悄放在衣服口袋里正在通话的手机,朝着主人抱歉地鞠了一躬。

——好在赵牧今天说的话还算多,不然能把他急死。

赵二大概心情很好,两手环抱弯腰看着蹲在地上的赵牧,始终是笑眯眯的:“我今天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了吗?”赵牧还有点不敢相信。

“我不想见你的时候多了,你还不是老往我跟前凑。”

赵二说的这句倒是实话,因为他的脸皮厚。

赵牧脸上终于扬起点笑容来,但还是蹲着仰头看他:“你为什麽回来了?”

赵二闻言,转头就走。

赵牧见状追出台球室,缠着他问:“嗯,为什麽回来?是飞机延误了吗?还是世界大战了?”

赵二被问得不耐烦了,推开他:“哎呀,你烦不烦啊。”

赵二后来也问过自己,为什麽会回来呢?

其间原因或许很複杂,但其中一个一定是,他发现了自己可能还恨着赵牧。

有的时候,人不明白爱,但恨却是很明白的。

本质来说,爱与恨,像硬币的两面,看似相悖,但实则是同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