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皇子伴读的自我修养(124)
语罢,秦艽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林瑔。
却不料林瑔反倒莫名笑了一声。
秦艽更紧张了,小声唤了句:“公子……”
“我没事,我只是没预料到……阿止竟也是他的人。”林瑔苦笑,问秦艽,“阿止是南方人吧?他是怎麽去的陆管家那?”
秦艽道:“是陆叔在外头捡的,阿止说他家里人都生病抓不起药死绝了,才一路乞讨来了京城,晕在街上,被陆叔瞧见了。”
“是啊,从南方来的,那麽小的孩子,别说晕了,死也够死千百回了,怎麽偏偏到了京城才晕?”
秦艽盯着林瑔欲言又止,良久才试探着开口:“公子,殿下他……”
“不必安慰我。”林瑔轻声道,“他没死,我就能带他回来。”
“嗯。”秦艽垂着头,闷闷应了声。
却感觉脑袋被林瑔拍了拍,听林瑔轻声道:
“看好家里,照顾好临风,你可以把季昭叫过来跟你做伴,不是最喜欢吃了吗?以后天天有好吃的。还有陆管家那个善堂,银子不够了就从府里支,让孩子们好过些,不必省。”
秦艽很是不安,问:“您去找殿下吗?您要去哪里找?”
林瑔摇头:“不知道,但……”他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想赌一把,我对我这个师父足够了解。”
钟稞了解他,他自然也了解钟稞。
想必他对自己做的事每一步都计划好了,只是林瑔没想过苏珏也算在钟稞要杀的人里面。
毕竟钟稞知道苏珏于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也幸而是他知道,于是他默认了阿止的做法。
子母蛊把林瑔和苏珏绑在了一起,林瑔还活着,苏珏就肯定没死。
他不是做事不留后手的人,所以苏珏还活着,就是钟稞心软了的证明。
林瑔有预感,他追上钟稞,那麽一切问题就都有答案了。
林瑔定了定心神,命人备上执笔,修书一封命人送去宫里。
也等不及答複,从马廄里牵了一匹马骑上就往城外追去。
临走时秦艽还问林瑔既然已经落了钟稞这麽久,该怎麽追?
林瑔却笑了一声,道:“他怕是等我去找他呢。”
钟稞不会走官道,所以还剩的就是明定山那条路。
当年钟稞给他们指了这条路,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忍不住出手了。
只是林瑔想不明白,十几年了,钟稞认了十几年,究竟是什麽让他非要在那时动手?
一路上思绪繁多,林瑔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林瑔倒是想过钟稞可能会避开他,可能会故意放慢速度等他,却没想到钟稞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等他来。
见林瑔追上来,钟稞倒是很淡定,甚至一如平时毫不吝啬地对林瑔夸赞:“我徒儿就是聪明,从什麽时候就知道了?嗯?”
林瑔垂眸,低声道:“从您想让我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钟稞突然出现,无缘无故跟他说什麽貍猫换太子。
后来又搬去和他同住。
那院子当真是严防死守,林瑔出来进去都要跟人打好几个报告。
可就这样的情况下,那张纸条还是出现在了窗台上。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写纸条的人就在院中。
林瑔正欲上前,钟稞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林瑔只得作罢,站在比钟稞所处的低一点的位置上,几乎是恳求地唤了声:“师父……”
钟稞却不应这声师父,甚至不再叫林瑔“瑔儿”。
他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对林瑔道:“林瑔,我有时候是真想把我这一腔恨意放到你身上,或者是你父亲身上。毕竟他死了,我不用再费尽心思地筹谋这一切。而你,一个对我不设防的孩子,再好下手不过。”
林瑔微怔,他强压下心中万般複杂的情绪,哑声道:“那您现在想做什麽?我陪您。”
钟稞却摇头:“杀人放火,你陪不了我,因为在你眼里那些人也能算无辜人。你也不用想办法稳住我,我已经放弃了很多,但有件事是我一定要做成的。”
他呢喃着,思绪飘回了很多年前。
他或许是天生六亲缘浅,出生就被抛弃。
后来的养父母那一家子也不算好东西,故而他小小年纪就离开自己出去讨生活了。
但所谓物极必反,一家子精明爱算计的人里,总会出现一个要被牺牲的傻子,沐终就是那个傻子。
沐终对他这个毫无血缘的弟弟好,对他那一大家子薄情寡义的亲人好,他对谁都好。
舍了自己也要帮别人,分明才是那场硕大的局中最最无辜之人。
然后这个最最无辜之人,死了。
钟稞闭了闭眼,沉声道:“你放心,你想见的人我会原原本本地送到你跟前,当全了我们最后一点师徒情谊。但是现在……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说着,钟稞翻身上马,从腰带上取下一枚银针,飞快一甩,几乎是擦着林瑔的脸落到了他身后的马匹上。
银针从马腿上穿了过去,马儿受惊,下意识吼叫着撒开腿就跑。
但没跑出两步那只被银针穿过的腿就像是被卸了力气一般跪倒在地,再也跑不起来了。
林瑔呆呆站在原地,良久,才擡手碰了一下自己脸上被划出来的血痕。
见状,钟稞嗤笑一声,道:“你看,到现在你也不会对我设防,所以你拦不住我。”
钟稞至少不会让他死,林瑔倏地冒出这个念头。
思及至此,林瑔咬咬牙,似乎是为了做最后的努力一般,他问钟稞:“您要把我留在这里吗?我会死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