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夏神罚歌abo(149)
和歌子呆站在院外,她听得出来这回西园寺家碰上了不小的麻烦。
圣女替她出头,圣女没有错。琴师有管教圣女的责任,却又不能直接罚圣女,他没有错。家主尽力为家族筹谋,家主也没有错。
那麽错的是谁?还剩下谁?
“是我。”和歌子很轻地对自己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圣女犯了事,也需得按家法处理,不过实际上自然是没有人敢对她怎麽样,只是将她禁足在另一方小院里,不得外出。除了家主的人照料,谁也不能探视。
那天晚上和歌子偷偷来到了圣女的窗边。
神酒不光被家法禁足,更受了神罚,感染了严重的风寒,但隔着窗子看见和歌子的身影,她依旧很高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你来了。”
和歌子伸出手,悄悄将窗户纸捅破了一个眼儿,两人就透过那个小孔凝视着彼此,她看到神酒的脸颊烧得通红。
“你有没有吃药?”她问。
神酒病中的模样比平时更加孱弱,声音也微不可闻:“吃了。你呢?伤口涂药了麽?”
“涂了。”
和歌子藏不住心事,神酒一眼就看出她吞吞吐吐有话要说,便问怎麽了。
“我……”她难堪地垂下头,“我是不是给圣女,还有西园寺家都添麻烦了?”
神酒只听这一句话,眼神就冷了下来:“是不是谁对你说什麽了?”
她很认真地说:“这是主人才该操心的事,你什麽也不需想。”
和歌子抿唇:“可我只是仆人,我不想害得圣女遭人非议……”
她嘴笨不会说话,最终还是惹圣女生气了。
十三四岁的神酒还没能完全变成圣女该有的那种稳重样子,脾气比后来任性得多,更何况她病中情绪本就不好,甚至带了一丝哭腔,竭力维持平静:“那你回北川家去,以后别做我的仆人了。”
随后赌气似的拿了件衣服把窗纸破的孔挡上,切断了对方的视线。
和歌子说:“我不走的。”
也不知神酒有没有听见。
那晚圣女再度高烧不退,许多侍者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地送水送药,和歌子在窗边站了一夜,向神祈求将那些病症都转到自己身上来,直到天将白。
后来她又去神寺外头跪了一晚,没有用。
依旧什麽都没有发生。
五年里,这样的事又来了许多次,譬如克扣和歌子月钱的管事被赶出了西园寺家,其他人嘴上没说什麽,看她的眼神却都变了,背后也议论纷纷。
尽管是管事有错在先,可这管事欺上瞒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独独栽在了和歌子身上。有这个前车之鑒,谁都唯恐触了霉头,私下里也没少议论圣女,讲得很难听。
和歌子第一次听到那样的话时,把那些人狠狠揍了一顿,可第二次、第三次……她渐渐知道自己越动手,他们说得越厉害。
再譬如那场噩梦般的宴会,清氏的贵族少爷死在她面前。依旧是圣女出面料理了一切,叫人将其他吓晕过去的贵族小姐少爷送去看诊,安抚清氏,给予补偿,将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压下来以免走漏风声……
可清氏少爷的父母怎麽会轻易依从,一度想要状告进王宫,叫西园寺家交出这个害死他们儿子的仆人。最终还是圣女用了些手段,才叫他们闭嘴。
清氏的人没办法咽得下这口气,暗中散布了许多对圣女和西园寺家不利的谣言,又叫家主好一番劳心费力,闹得西园寺家的仆人们全都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仆人们并不会替一个陌生的贵族少爷感到惋惜,他们只会窃笑着说:“和歌子,你命真好,碰上什麽都肯为你做的主人。有圣女庇护,想做啥子都行嘞。”
“羡慕和歌子有啥用,不如羡慕圣女吧!怕是杀人放火都没人管哝!”
不……不是这样的。
不要这样说神酒。
和歌子甚至脑子一热去求家主,让他把她交出去,这样给清氏的人一个交代,也不至于继续纠缠下去。
可家主只是摇了摇头:“圣女替你出面,此事再无转圜可能。”他疲惫地闭上眼,“你自去做事吧,各个家族之间的事情,并非这麽简单的。”
和歌子还是不懂,她只低着头,说:“他们不就是要拿我出气麽?您把我交出去,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家主平静道:“可圣女要你。”
和歌子怔住。
她能够听得出来,家主丝毫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地解释。可字字句句依旧如刀锋,刺入她的身体,“圣女要的,西园寺家就会留你。你好好侍奉她,便已是尽了本分。不过……”
他顿了顿。
“我从前便同你说过,你可还记得?圣女宠爱你,你要时刻从旁劝阻,不要让她再做出逾矩之事。”
其实家主什麽都知道的。他年岁长,又有一家之主的阅历,哪里会不明白神酒看和歌子的目光中究竟夹杂着什麽意思,却并没有直接插手,也没有为难和歌子一个仆人。
不论他这样做是出于对表妹的爱护也好,还是出于家族面子考虑也罢,和歌子都很感激他给自己留了颜面。
有一件事,她只对家主一个人说起过:“其实,我并不想要圣女那样宠爱我。”
这话令家主感到惊奇:“为何?”
神酒的偏爱是不必去猜的,她要对谁好,就是明目张胆的。譬如,金银珠宝一箱一箱地往和歌子的屋子里送,也从没问过她要不要。
和歌子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只是……只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