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V(36)
蔺唯本以为她们能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哦,好。”她尽量不让表情太失望。
黎晚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眨了眨眼:“谢谢你。”
“谢我?”蔺唯摸不着头脑。
黎晚笑道:“给我提了那麽多建议,都帮我省了半节小提琴课了。”
“哦,那个啊,我就是乱说的……”蔺唯的耳朵又烫了,赶紧低下头。
黎晚走前挥了挥手,蔺唯看着阳光下的她,心髒跳得很暖很暖,比今日明媚的阳光还暖。
等那个身影消失在购物中心背面,蔺唯望着大槐树的树皮发呆,一条条数上面的纹路。
*
日子一天天往前挪,蔺唯每周参加学校的体育集训三次,渐渐的,跑在昔日令人晕眩的红跑道上,她也能欣赏两眼后退的风景。
黎晚并不是每次都来,她和另外两个外班女体委轮班,每人每周负责一次训练。
而黎晚不在的时候,无论在练什麽,蔺唯都会平行幻视黎晚带她们训练时的场景。
那两个女体委总是操着大嗓门,批评这个批评那个,威风凛凛又居高临下,有人跳远摆臂使不上力,她们教两遍教不会,直接不再理会了。
短发姑娘走完一轮鸭子步,双眼呆滞望向天空,边喘边叹:“大魔王不在的第三天,想她。”
“你比她的狗还狗。”麻花辫姑娘斜了她一眼。
进行腹部训练时,蔺唯刚做了几个卷腹,就被今日的“监工”拉起来聊天。
那是六班的女生体委,身材精壮,小麦色的皮肤闪闪发光,干什麽事都像一阵风。不过,她的风会无情地吹倒周围的花花草草,大杀四方,不留一具活口。
“英国男人是不是二十几岁就开始秃头了?”六班体委边笑边问,笑容很戏谑。
“……那倒不至于。”
“你们是不是饭特别难吃?”
“反正不算好吃。”
“你们英国人眉毛都这样吗?真好看。”
周围的同学们都在垫子上练腹肌,蔺唯傻站在那儿,越说越不自在。
“我还没做完。”
“没事,及格就行了。”六班体委毫不在乎。
“我不想仅及格而已。”蔺唯声音很小很虚,她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超过及格的每一分都是奢望。
几个刚练完休息的女生听到后,交换颜色,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六班体委撇撇嘴,不耐烦地摆摆手:“减轻负担还不乐意了,你练得脸都白了。”
“我的皮肤就是白色的。”蔺唯擡起手背,抹抹太阳穴的汗。
短发姑娘正仰卧举腿,一字一喘说:“是是是,您就是这色儿,白得发光。”
旁边两个女生嗤嗤笑了起来。
“要不怎麽叫白人呢,”麻花辫姑娘戴上眼镜,“人种优势。”
人种优势应该是个好词,可蔺唯听到它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在英国,她觉得自己更像中国人;在中国,同学们又总说她是英国人。
说来也奇怪。
黎晚在的时候,这些同学们说话就格外注意,仿佛有无形的墙板压迫着她们呼之欲出的刻薄。
练习册挡的那一拳也是。
蔺唯一边做仰卧举腿,一边神游在过去几个月的回忆中,无论在哪片回忆的光影中,黎晚都像一棵大树,而她就躲在树荫下蜷缩。
黎晚是樱桃树吗?
她身上总有樱桃的香味,像夏风中细簌摇曳的樱桃树,枝头满满红色的收获。
不不。
樱桃树很排外,扎根又深延伸得又远,方圆十米内其它树很难活,这也是外祖母院里只有那一棵果树的原因。
……
黎晚是基因突变的樱桃树,和邻居的树木树根和平缠绕的樱桃树。
“哎,帅哥姐,你做了多少个了?”短发姑娘突然问。
蔺唯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光做没数。她很容易走神,不过多亏走神,她才没注意到腹肌酸胀难受。
“该收垫子了!别发呆了!”六班体委大声吼。
蔺唯从垫子上撑起来,弯腰叠好,和大家一起还到体育馆角落。
她想念外祖母家里的樱桃树了。
现在应该也快结果了。
*
补测顺利通过后,爸爸和兰秋池阿姨举行了婚礼,规模很小,蔺唯象征性参加。
她本就不怎麽信浪漫,更不信成年人的浪漫。
她想,兰阿姨那刚上大学的儿子肯定也不信浪漫,或者根本就不赞同这门婚事,所以根本就没在婚礼上出现。
一开始她怎麽都想不通,兰阿姨条件这麽好的人怎麽会看上爸爸,直到她观察两人的相处模式才明白。
爸爸平常懒懒散散,在兰阿姨面前倒装得人模狗样的。
而且不是亲人滤镜,爸爸长相比兰阿姨要周正。蔺唯不喜欢评判别人的长相,但她第一眼看到兰阿姨和爸爸在一起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肯定很有钱。
成年人也知道浪漫无用。
兰阿姨头婚时的阵仗肯定要大多了,蔺唯想,至少玫瑰要999朵而不是99朵,照她那日常铺张浪费的样子。
婚礼几近尾声,各路不认识的来宾喝醉的喝醉,划拳的划拳,到处都乱哄哄的,吵得人头疼。
蔺唯站在角落里,手里举着喝剩一半的红酒,头脑和灵魂一同胀得很烫很烫。
不知什麽时候,兰秋池走到了她身边,穿着红色的绣花敬酒服,俗气妆容和往常一样夸张。
阿姨身上的香水味也很浓,蔺唯能闻出香水的高档,不是祖马龙就是香奈儿,可鼻子触到那样浓烈的味道着实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