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V(55)
直到晚上,宿舍里的女生们该洗漱洗漱,该聊天聊天,蔺唯和往常一样,坐在属于她的上铺发呆。
她装作在看书,实则持续摸着下面垫着的笔记本发呆,仍没想好该怎麽用。
她就是那种人,一纠结就能纠结到天荒地老。
李书雪校服一脱,乱七八糟扔到床上,又使唤起闵怡帮她叠衣服了。
闵怡立刻放下怀里抱着的洗漱篮,去帮她叠衣服,她本想去洗澡的。
闵怡吭哧吭哧叠完衣服,李书雪又指指床脚的脸盆,里面堆满了各种洗漱用品和护肤品。
“拿卫生间去。”
闵怡面露难色一瞬,马上就被李书雪刻薄一瞪,只能抱起那脸盆,而抱上脸盆就没手拿她自己的东西了。
黎晚经过她们,顺手提起闵怡的洗漱篮:“我帮你拿过去。”她一手一个篮子,迈着平稳淡然的步子,好似天上的老神仙轻轻飘过。
李书雪皱起眉头,蔺唯看出来她脸上的阴云了,也知道这大小姐想瞪眼就想疯了——可最终就是没敢瞪。
谁敢瞪黎晚呢。
再坏的人,再满肚子气,也没理由瞪一个挑不出毛病的好人。
蔺唯强忍着笑意,等她们三人都离开了寝室,才敢笑出声来,引得刚回寝室擦头发的林鸿雨一脸问号。
她们年级的风云人物很多,比如据说家里巨有钱的李书雪,比如漂亮还会拿捏人的姚清妍,再比如抽烟喝酒样样行的罗芳舒。
真奇怪,把黎晚排在风云人物之列,还挺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敬畏她们,是因为她们髒话骂得很难听;所有人都敬畏黎晚,是因为她从来不说髒话。
所有人都不敢惹她们,是因为她们很容易生气;而所有人不敢惹黎晚,是因为黎晚从不生气。
落在腿上的笔记本,变得更有重量了。
终于蔺唯灵光一现,心怦怦跳着,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五个英文字母:
黎晚总能提前捕捉到对方的情绪,总是这样无需多余的言语,和她沟通轻松愉悦。
蔺唯似懂非懂,看黎晚高兴,她也高兴,快乐会传染。
“那你喜欢这个角色吗?”
黎晚笑道:“特喜欢,它总是懒懒的,看起来精神状态很松弛随意。”
松弛随意。
蔺唯不知道阴天房间里的自己,配不配得上这四个字。
黎晚暂且将刚抓到的懒羊羊放到一旁,看蔺唯抓娃娃。
蔺唯考试都没这麽紧张。
被抓娃娃大师盯着抓娃娃,四舍五入等于,被牛顿盯着用头接苹果。
“呃,这是我第一次抓,我尽量。”蔺唯先打个预防针,免得一会儿表现过于丑陋。
果不其然,三枚代币都消耗干净后,蔺唯毛都没抓出来。
而且因为学不会难以判断落爪位置,出了好几个丑陋的空爪。
黎晚还剩下六个币,蔺唯觉得她肯定能再抓出至少一个。
然而,黎晚提议:“我们去玩玩别的吧。”
蔺唯当然答应。
她没币了,不过看着黎晚玩也是好的,只要视线里有她的存在。
接下来,她们玩了太鼓达人和拳皇,可以看出黎晚对音乐情有独钟,五枚币都献给了太鼓达人。
蔺唯纯属跟着沾光,没币也玩了很久,因为黎晚想玩双人对战模式。
咚咚咚,咚咚咚。
春节的热闹有滞后性,鼓锤敲着,倒挺有鞭炮的风範。
“你给杨可带的什麽?”蔺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她没举过手,黎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累。
谁也无法否认,男性和女性生理构造确实有差别,要想反抗只能去质问造物主,刚才那二十分钟,很可能让黎晚半条命都没了。
四眼仔注意到黎晚的精神状态,白了蔺唯一眼:“你能不能替大魔王上场啊。”他向来喜爱精準补刀。
蔺唯倒也想,可她知道如果自己上场,六班会输得更惨,会沦为四班的笑柄无疑。
她没有说话,只能装作没听见。
杨可没加啦啦队,恰巧就站在他们旁边,替蔺唯怼了回去:“那麽心疼班班你怎麽不上?”
四眼仔便也不再言语了。
而阳光的远处,黎晚也丝毫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从那天起,蔺唯不停问着这个问题,握住笔的指尖发白时想,数字在大脑中一滩浆糊时也想。
若不是那晚得以在黎晚怀中哭泣,得以汲取精神力量,恐怕又要吃药了。
无数次了,她全靠黎晚,才得以在高中艰难爬行;于是她也想象不出,一个没有黎晚的未来,那还怎麽活呢。
很长一段时间内,蔺唯都没照过镜子。
她在学校上完厕所都低着头洗手,只要身边有镜子,就绝不擡头。
蔺唯来三中两年,同年级的至少已经脸熟了,没人会再多看她几眼,有时候却会出幻觉,墙壁和地砖上,密密麻麻铺了无数双眼睛。
她曾讨厌过许多东西,而现在这个阶段,至少讨厌的是自己的脸。
蔺唯还撕过语文练习册,只不过撕到一半,就及时停了下来。
练习册又没做错什麽,错的是她,仅此而已。
大家都还当她是中国人。
班上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黎晚和边青云谁都没再提过和那份鑒定报告有关的事。
对于要不要告诉爸爸,蔺唯曾经纠结过。毕竟告诉爸爸,约等于为闹得满城风雨皆知做準备。
她先是决定等周末放学回家,一定要当面讥笑爸爸。
当事人不知情的报複,不算报複,若只有她一个人伤口疼得血肉模糊,未免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