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V(74)
女兵们一笑,仍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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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黎晚消停了好几天。晚上早早就回了宿舍,安安静静,孤身一人。
后来有经过她窗边的军官说,黎少校一直在桌前看书,然后很早就拉上窗帘睡觉了。
大约算改造成功?蔺唯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只要那条蛇不再招惹下属就够了。
战场之下,战争之间。
偶尔和黎晚对视时,蔺唯会看到一个带点怨念的眼神。但那怨念是暧昧而危险的,就好像天地纷杂却只能看得到自己一个。
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场战役;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每一场都是倒数。
蔺唯知道,能看到这女人的日子不多了。从现在开始,应该全力无视她,更应该全力忘记她;反正这女人也不是什麽值得回忆的人。
可就是有一幕令她永生难忘。
那是沙巴战役接近尾声,四处的战火已将丛林变成黑漆漆的涂炭时。温润的风吹来,其间全是腐烂的气息。
因刚受了伤而未参战的蔺唯,正在帮护士们擡伤员。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侵入她的眼睛,让她泪腺酸胀。
爱越来越大,国界越来越模糊,北赤联与世州的兄弟姐妹们融为一体。
伤口又开始疼,蔺唯坐到路边休息。必须尽快养好伤,才能再度到战场上指挥士兵。
掐指一算,距离第一次踏上纳闽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
大脑正一片空黎时,一个气急败坏到不像军人发出的声音在约十米远处响起。
“回来!黎晚!”
擡头,只见李贤翁上校正急匆匆从军医长的帐篷里追出来,右手食指恶狠狠地向前指着。而他所追逐的对象,正是前面身穿黎大褂的黎晚。
黎晚的表情很冷,也很戏谑,绿眼珠像是长了海藻。
那是蔺唯头一次见李贤翁上校气成那样。浓密的胡须下,竟能看出因愤怒而起的皱纹。
“黎晚,我x你妈!”
黎晚继续自顾自向前走着,无所谓道:“随你。”
“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了。”
李贤翁上校急了,沖过去抓住黎晚的小臂:“站住!为什麽不救巴达威!”他的手背上全是鲜红的伤痕。
黎晚停下脚步,没有挣脱,任他抓出一道道红印。
“巴达威活不了,那个士兵能活,仅此而已。”
巴达威上尉?
蔺唯的四肢开始僵硬。又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死去了。
李贤翁抓得更紧了。
“你怎麽知道他活不了?”
“我是医生。”
“你跟巴达威那麽熟,你忍心看着他死?”
“我比你还希望他能活。”
“那怎麽……”
黎晚擡起头,瞳孔映出血红的夕阳:“那孩子的存活概率在50%以上,巴达威撑死不过10%。懂吗?”
“有限的药品要紧着高级军官!救一个士兵有什麽作用!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
人人平等,这是一个正确的口号;但高级军官就是比普通士兵命贵。
蔺唯知道,如果战争结束后追究起来,等待黎晚的将是什麽。她想到了五年前仍在世州警卫司的一幕。
黎晚猛地转过头去,脸直直迎上李贤翁的愤怒:“你们天天念‘波罗耳兹訇’,怎麽现在反倒把人分三六九等了?”
那句话如一颗巨石砸入池塘,噗通一声后,只剩下沉寂。
李贤翁的语气明显弱了许多,但依然一字一顿:“这是规定。”眼神由愤怒渐渐变成了绝望的怜悯。
“我无能为力。”黎晚闭上眼睛。
远远坐着蔺唯也难过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谁而难过——为死去的巴达威,为愤怒的李贤翁,还是为一脸麻木的黎晚。
赤道十二月初的风有了些许凉意,将空气吹成一块块凝固的玻璃。
静默片刻后,李贤翁的手终于松开了。
黎晚双手插入大褂的兜中。
“我首先是个医生,其次才是个军人。”
这句话令蔺唯警觉一颤。
好熟悉的话。
好难过的话。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曾说过同样的话,在很久以前。
——我首先是个警司,其次才是个军人。
那一刻,时空像错了位。警服与黎大褂重合,慕尼黑的黎雪与沙巴的荒芜重合。
蔺唯越来越错愕。
而不知过了多久,黎晚终于转过头来,并看到了年轻上尉那错愕的目光。很显然,她之前不知道蔺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黎晚愣了一瞬,眼神突然开始闪烁。
然后扭过头去,向另一片区域中的伤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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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走进黎晚的宿舍,是在美里会战之后。
北赤联军队大胜,并俘获了南赤联重要将领邓吉布上校。敌军所设的海运与陆运封锁线全面崩溃,物资运输重新畅通无阻;旧欧民主共和国所派的援军发觉大事不妙,开始分批撤兵。
曙光就在眼前,北赤联-世州联合军队从上至下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那天,所有士兵们在军事基地里,大口畅饮当地的精酿稻酒。女兵融进男兵的圈子,拉歌的拉歌,划拳的划拳。
世州的女兵很多,这是北赤联军队中从未见到的景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一时达到顶峰。
蔺唯被樱井美雪少尉拉入了一个圈子。那个圈子中大多是较高级的军官,男性一个比一个帅,一个比一个正派。
“蔺上尉,我看冯中尉对你有意思。”樱井悄悄凑到她的耳边。
“蔺唯立刻红了脸,忙道:“怎麽可能,瞎说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