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V(93)
南军完全陷入了北军的重围之中,如瓮中之鼈。
蔺唯没有参与火熘弹的投掷,只是死死盯着四周,观察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她担心出现意外情况。
不出意外,南赤联只有这一支军队。
惨叫声与爆炸声不绝于耳,战争所带来的幻觉越来越浓重。蔺唯感到四肢渐渐瘫软下来,如泡在漆黑的梦境中。
墨水。
四周都是墨水。
突然,在大片灰色的墨水中,一个彩色的身影直直地站在火光之中。
蔺唯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尝试重新聚焦。
并没有看花眼。
在一群迷彩服的前方,真的有一个人身着红衣,异常显眼。
而且还站在炮火最密集的地方。
红色的礼服裙在橙黄的火光中闪耀,如遍野荒芜上的一支玫瑰,怒放,却马上就会凋谢。
那是……
黎晚!
身着红色修身礼服裙的黎晚,在灰色的大地上黎成一片雪,浅金色的长发随爆炸后産生的沖击波飘动。
极度震惊下,蔺唯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竟然在战场上拉小提琴。
站在最危险的地方,用最淡然的姿态拉小提琴。
黎晚闭着眼睛,握着琴弓的手有节奏地一摆一摆,好看的肌肉线条自由沐浴在满是灰尘颗粒的日光中。
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可交战中的轰击声明明震耳欲聋,根本听不见一丝小提琴的声音。
蔺唯紧握着枪的手开始颤抖。
如果放任不管,这女人迟早要在某颗炮弹下蒸发。
所有军人都全神贯注于战争本身,专注于激烈的交战。
无人顾及那特立独行的红色身影。
蔺唯立刻摔下枪,翻出石头垒成的掩体,向炮火中心沖去。爆发出全身力量的她,如一匹敏捷的猎豹,在热流中留下一个个残影。
还有一百米,五十米。
越来越近。
琴音隐约穿过沙尘,如泣如诉,如歌如颂。
一颗巨大的炮弹划破天空,向战场中央的小提琴手袭来。
黎晚依旧一动不动,跟丧失了所有感官一样,嘴角甚至还勾起了满足的微笑。
还有两米。
蔺唯嗖一下弹出,一把抱住她,向侧边卧倒。
黎晚猛然睁开了眼。
突如其来的外力让她手中的小提琴飞了出去,磕到一块石头上裂开,然后永远地融入了熊熊火焰之中。
两人滚下了山坡。地面的草丛中满是碎弹片和石子,尽管穿着厚厚的军服,仍然扎得很疼;更别提身着薄礼服裙的黎晚了。
蔺唯尽力环抱住黎晚的身体,尽可能减小碎石对她皮肤的损伤。
然而黎晚在不停挣扎,哭腔喊到:“我的琴!”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女孩。
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思管小提琴!但接踵而来的浓烟与颗粒让蔺唯说不出任何话。
滚到山脚下后停下后,蔺唯浑身剧痛,骨头快散架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为什麽要管这疯子。
可没时间休息。
比枪弹还要棘手的是,南赤联的军队就在两百米开外。如果落入南军手中,下场会比死还惨。
蔺唯单手撑地,颤抖着从地上站起。看到仍蜷在地上的黎晚后,她大吼:“起来!”
黎晚没有回答,只是失神地望着天空。明明天空被烟雾遮得严严实实,根本什麽都看不见。
“起来,快走!”蔺唯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但地上的血迹让胳膊丧失了力量。
红色的裙摆下,雪黎的腿上全是鲜红的血,或许早就被哪颗火熘弹的碎片炸穿了。
蔺唯瞬间明黎,黎晚起不来了。
远处,已有眼尖的南赤联军人发现了她们正向这边赶来。
没时间了。
蔺唯心一横,将黎晚横抱了起来。这女人比自己高,大概也比自己重;但对一个世州军人来说,这倒不是什麽难事。
但抱着黎晚跑步却着实困难。再怎麽厉害,蔺唯也只是另一个女人。
可以忍,都可以忍。
体力也可以透支。过去两个月大大小小的战役中,她早就透支过无数次体力。
蔺唯向山腰处的接应口跑去。还有约五百米,只要能到达那里就安全了。
这时,怀中的人终于说话了,而且是难得正常的语气。
“放我死在那不好吗?”
眼神微微向下,只见黎晚的绿眼中迸出恨意的兇光。
这是什麽烂态度,蔺唯边喘息边咬牙切齿:“我不允许你死!”
黎晚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起来。受了重伤的她边笑边咳嗽。
“你不是讨厌我麽?”
背后南赤联军人的脚步越来越近。
“不沖突。”随着跑步的时间变长,蔺唯的脚步反而加快了。
听到这句话,黎晚本死气沉沉的绿眼突然有了微弱的光芒。她将身体向蔺唯的胸口靠了靠,以减轻她的负担。
蔺唯感到了重量的减轻,跑得轻松了不少。
黎晚的腿仍在滴血。而失血过多后,她开始神志不清,困意袭上脸颊。
闭眼前,她的耳朵贴在蔺唯起伏的胸口上,自言自语。
“那时候的心跳……也是这样麽。”
第 43 章 第 43 章
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役过后,蔺唯可怕地发现,战争会给人一种幻觉。
枪声听习惯了,就好像世界本该就是这样的。炮火在村庄与村庄之间飞舞,橙红色的火焰如烟花般绚烂;爆炸是鞭炮,哀嚎是欢呼。
习以为常。
直到沙土嵌入伤口,钻心的疼痛通过四肢传入心髒,这样的幻觉才会暂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