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194)+番外
男人皱了皱眉,哑巴继续比划,把余晚之今日提出的想到院子里坐一坐的要求转达了一遍。
到院子里坐需要解开脚镣,男人摇了摇头,没有同意。
丫鬟再次比划,两只手摊开翻了翻,是看书的动作。
男人迟疑片刻,说:“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哑巴点了点头,有些为余晚之高兴。
她和余晚之相处了很多天,白天黑夜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待在一起。
余晚之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和她讲一些新鲜事,余晚之懂的特别多,譬如从源宁港出海,在海上一直走一直走,便能到达另一个地方,那里的人轮廓扁平,眼睛细长,也有鼻梁高挺,眼窝很深的人,他们长着蓝色的眼睛。
哑巴觉得那是余晚之哄小孩儿的话,余晚之却说书上就有,风物志上写得清清楚楚。
第 175 章 灯下黑
男人朝外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身。
哑巴正准备把放在地上的残羹剩菜端起来,男人顺带扫了一眼,粥只用了小半碗,凉拌的苦瓜倒是吃了半碟,其余肉菜几乎没碰过。
男人问道:“她不怎么吃饭?”
哑巴忙直起身比划,用手扇了扇风,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男人看懂了,意思是天气太热吃不下东西。
“她要看什么书,你让她写下来,我在这里等。”
哑巴连忙往屋子里跑,在房间里翻来翻去。
“你在找什么?”余晚之看她东翻西翻,问道。
哑巴比划,余晚之看懂了,她知道对方必不可能给她解开脚镣,因而故意提这样的要求,对方拒绝了这个要求,多半会满足另一个。
“纸笔通常都放在书房,这里有书房吗?”
哑巴想了想,然后点头,一溜烟跑了,脚步声一直出了院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递给余晚之,让她快写。
余晚之落笔时仍在想,此处有书房,而且设在很远的地方,看来是大户人家的宅子,只是这些日子都很安静,没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写完最后一个字,余晚之把纸条递给哑巴。
哑巴接过来看了看,一个字也不认识,她小心叠好,正要离开,余晚之忽然脸色一变。
“等等!”
哑巴睁大眼睛看着她。
余晚之朝她伸手,“给我,我方才写错了,想看的不是那两本书,我重新写。”
方才只顾着想事,下笔时行云流水,哑巴接过去看那一眼时她才反应过来,她用的是从前的字迹。
哑巴把纸条还给她,看着余晚之将纸条撕成碎片扔进床边的茶碗中,又再次提笔。
哑巴偏着头在一旁看。
她虽然不识字,不知道余晚之写的什么,但是她觉得好像字没变,因为她记得第一个字像是一个方框。
而且这一次的字似乎更加潦草,没有刚才的好看了。
等余晚之写完,哑巴又拿起来看了看,拿着纸条跑了出去。
男人还在外面等着,盯着一棵树兀自出神。
待哑巴呈上纸条,男人接过看了一眼,微微怔了怔。
两本书名都好记,一本是《水经注》,一本是《四夷广记》,看来她很喜欢看风物志之类的书籍。
哑巴两指并拢在脑袋上画了两圈,男人道:“没事。”
他随手揉了纸条,扔在地上。
“改日差人送来,看好她。”男人说完这一句,便转身走了。
不是什么孤本书籍,不难找,对方说的改日不过是第二日,送来的书籍崭新。
余晚之从前也有一本《四夷广记》,只不过还没有看完,她就变成成了余晚之。
再次回想起来,像是一场梦一样,又像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余晚之被关在这里的这些日子,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发呆,难得有了打发时间的东西,傍晚拿到书便没搁下。
期间哑巴劝了她好几次,她就装聋子,一个在床边比划,一个盯着书不看她比划。
等到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余晚之才打着哈欠睡下去。
这一觉似乎并没有睡多久,余晚之在睡梦中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声音不是来自梦里,而是从府邸外很远的地方传来。
余晚之躺在床上怔了怔,隐约觉得那鼓点声那样熟悉,她在脑中不断搜寻,忽然想起似乎是敲状元鼓的声音。
状元鼓……难道她就在汴京城中?
余晚之瞬间清醒,撑着坐了起来,扬声喊道:“小哑巴,小哑巴…… ”
这些天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话,她根本不知道哑巴的名字,每次都是这样喊她。
平时哑巴都是一喊就跑进来,今日却怪了,连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见哑巴熟悉的脚步。
倒是院子里的守卫忍不住开了口,“别喊了,我去叫她。”
余晚之一直知道这里有守卫,每日会定时换班三次,守的人不多,估计是知道她套着脚镣也逃不了。
过了许久,哑巴才踩着步子咚咚咚跑回来。
余晚之见她满头大汗,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比划问她什么事。
“你去哪儿了?”余晚之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小哑巴抿了抿唇,手抬起来想比划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要撬开一个人的嘴不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哑巴。
余晚之并不着急,拿过书在腿上摊开,“我听见外头好热闹,你是出去看热闹去了吧?”
哑巴犹豫了一下,然后谨慎地点了点头。
余晚之笑了笑,“不必这么紧张,你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喜欢热闹实属正常,成日和我这样一个出不了门的人待在一起,也无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