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事(299)+番外
被人支配的滋味,他已许多年未曾尝过了。
迎着建元帝怒视的目光,沈让尘勾起薄笑,“诏书已由不得皇上做主,该填谁的名字,臣自有决断,但臣还是想让皇上听一听,所以,还望皇上多坚持片刻。”
建元帝喉间喀喀作响,他双目猩红,“你,你恨朕,因为……因为明仪。”
沈让尘突然笑了,俯身至他耳边,双唇微动。
那一句声音极轻,就连站在一旁的徐则桉,还有跪在地上的福安都没能听清。
只见建元帝眼中几乎要渗出血,伸手抓住沈让尘的袖子,“你,你们……狼子野心……”
他喉间喀喀地响着,喉咙里再次呛出了血。
沈让尘抽回袖子,“我们都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皇上可以安心去了,去之前,晋王还有些话,要对皇上说。”
沈让尘看向福安,“福公公虽被断了人道,没想到却也逃不过情关,重情之人我素来敬重三分,今日事了,福公公便可和尊夫人颐养天年了。”
福安跪伏在地,浑身冒汗。
太监断人道,没有子嗣缘,但不代表不能娶妻,他早些年在宫中有一对食,后来他把人弄出了宫,在宫外养着,两人如同寻常夫妻,很是恩爱。
他藏得严实,没想到,这也被沈让尘挖了出来。
“传晋王入内吧。”沈让尘说。
福安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沈让尘壶里卖的是什么药。
要是想要谋朝篡位,直接填了圣旨再宣旨便可,那宣晋王入内又是作何?但好在此刻沈让尘似乎没有杀他的想法。
福安起身,理了理衣袍,踏出一步,又把脚收了回来。
他清了清喉咙,扬声道:“宣——晋王觐见——!”
……
烈日灌顶,余府大门被重重敲响。
门房正在阴凉处歇凉,赶忙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瞧,“谁呀?”
“京畿衙门,办案,开门!”
门房一听,吓了一跳,看见外头个个带刀,穿的都是衙门的衣服,家里也没出什么事,怎么京畿衙门到余府办案来了?
门房打开门,“这里是余府,诸位差爷……”
来人忽然飞起一脚,把门房踹倒在地,那一脚极重,门房倒在地上差点喘不过气。
“你们……来人,来人—— ”
唰——
刀光一过,门房身首分离。
提刀的众人迅速涌入余府。
“你们去那边,你去那边。”
第 268 章 逼宫
明德殿殿门再次打开,晋王李祁玉大步入内,走过去跪在榻边,“父皇。”
建元帝一把抓住他的手,“沈,沈让尘,狼子野心,你给朕……杀了他!”
晋王没有动。
他看着自己的手,建元帝的手还覆在他手背上,他不动,那手便抓紧一分,指甲在他手背上掐出了血印。
“朕传……传位于你,你给朕,杀了他!”
晋王依旧没有动。
建元帝觉察不对,他的目光掠过处之泰然的沈让尘,停在晋王脸上,“连你,也要背叛朕?朕从前……对你不好吗?”
“幼时父皇对儿臣很好。”晋王看着建元帝,“大哥文章不好,父皇会责罚,而儿臣,父皇只是看看便罢,从未有过责罚,那时儿臣想,父皇待儿臣,已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后来儿臣读了书,才知何为‘惯子如杀子’,父皇从未想过让其余的兄弟继承大统,所以储君与闲王的教养是不同的,看似的宽容,事实上是全然的不在意。”
建元帝呆呆地看着晋王,“朕,是在……保护你。”
“帝王之心实在难测,父王最疼爱的,还是大哥。”晋王说:“您是在保护大哥,只对大哥有要求,因为他是您心里既定的储君,所以不许其他兄弟坐大,从一开始,您就在为大哥铺路,这一点,儿臣早就看透。”
建元帝明白晋王说的是什么?他对秦王要求严格,是因为他将他以储君来培养,所以对其他子嗣过于宽容。
晋王继续道:“兄弟睨墙,骨肉相残,它成了扎在您心上的一根刺,又被您心中的恶意和恐惧滋养,长成了参天大树,遮蔽了您心里的光,可现在您看看,您得到了什么?”
建元帝张了张嘴,他舌间发红,隐隐看到血迹。
“父子离心,夫妻决裂,母子疏远。”晋王口中每说出一个词,建元帝眼皮就垂下一分。
为君十余载,临了临了,却只剩这三个词。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懂他的用意呢?
“祁玉……”建元帝口中含着血,吐字已不清晰。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沈让尘侧目看去,对着晋王点了点头,抬脚出了明德殿。
殿外一派混乱,明德殿殿前的广场上铺开了人墙。
紧接着,人墙分开一条道,秦王策马而来,勒住缰绳。
……
殿顶高悬,隔绝了烈日。
七皇子伏案看书,皇后坐在一旁,不时指点两句。
“娘娘!”宫女奔入殿中,“秦王带兵入宫,明德殿那边闹起来了。”
七皇子抬起头,皇后立刻训斥,“看你的书,勿为外物所扰。”
说完看向宫女,“让他们闹吧,关闭宫门,不要让人闯进来。”
七皇子仰起头,担忧道:“母后,儿臣是嫡子,大哥已经被禁足,父皇不喜欢他了,父皇要是殡天,我是不是得当皇帝?”
“你想当皇帝吗?”皇后低头问。
七皇子摇头,“不想,当皇帝太累了,我想做个闲王。”
“你这样想最好。”皇后笑了着摸了摸他的头,“那个位置,我们争不过,争过来也未必坐得住。要是你四哥问起你,记得也要如此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