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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主之女(106)+番外

这念头太奇怪,她为什么会想要和彻天府掌司解释自己的私事?

她一时不知自己该生气裴玉京胡言乱语,还是该斥责自己第一次生出的这陌生一念。

巷口桃花飘落一地,被风卷到越之恒脚下。

越之恒见湛云葳缄默不言,桃源本就美如画,她着一席淡粉色罗裙,被对面那人护在神剑之后。

巷子不过两步的距离,他的神陨横在中间,如伤人的悬崖天堑。

十六岁那年对着祖父发下的毒誓,亲自扔掉的香囊,以及来秘境前断干净的决心……种种情绪,有一瞬皆如冰冷残烬。

“越某若一开始知道是她,便不会救。”

越之恒抬步碾碎那桃花,他的鞭子已经将裴玉京他们逼退两步,得以让他和曲揽月先行通过。

他这样冷情决绝,是蓬莱大师兄都没想到的,以至于裴玉京那句话,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再抬眸时,越之恒已经带着曲揽月离开。

湛云葳听见这句话,微抿着唇,心里莫名有点堵。

升平十四年那个冬日,越之恒死去的那天,所有人也说,他的心冷着呢。

一生唯一的温情,也只给过哑女。

湛云葳只庆幸自己没有真去解释什么,否则在越之恒眼中,定会觉得她言行无状,可笑至极。

她抬眸去看裴玉京:“师兄为何这样说?”

听出她言辞之间的冷怒之意,裴玉京沉默良久,艰涩笑笑:“你生我的气?”

“是。”

“那方才为何不说。”

“师兄到底是师兄。”

就像家人永远是家人,就算裴玉京一念之差想不通,可十年相识,相伴相知,裴玉京甘愿以身为媒介,为她驱使修习控灵。她既然已经逃离王朝,便不该、亦不会在本该是敌人的掌司面前,斥责他的不是。

“泱泱,你总是将是非曲直划得这样分明,可我宁愿你冲动一些,”裴玉京垂眸看她,道,“哪怕……你打我一巴掌呢。”

至少,若对他的情念还在,就不该这般冷静。

他承认今日的不矩之言,一来出自对越之恒的憎怨,其二便是想知道泱泱的心,到底弃他到了哪一步。

可她哪怕生他的气,当面斥责与他使性子,也不会再比一句“师兄到底是师兄”更伤人。

他并非天生就清正温顺,剑骨、仙门,像压在身上的重担。他只能被迫沉稳,无欲无念。

少时为了让他修身养性,师尊命十来岁的他看佛经。他看不下去,每每总会被责罚。

佛经里写,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1]

师尊说,情爱无常,唯有他的剑能伴他一生,可他不信,他偏要一争,偏要一试。

到了今日,方觉绵绵密密的痛。

越之恒输了,他何尝赢了什么?无情剑道反噬,丹田内一片剧痛。

走出很远,曲揽月抬头看了眼越之恒。

越之恒冷淡垂眸,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气。

曲揽月转着伞柄,世间情爱一事么,来来回回俨然就那几样。

曲揽月脑海中细细回忆湛云葳的神情,不由心生怜爱。

“你说那样的话,就不怕湛姑娘当了真。”

说什么若知是她,便不会救。越之恒的语气太冷漠,自己乍一听,也以为是真的。

可若真这样不在意,空气中便不会有这般浓郁的冰莲香气。

要她说,湛姑娘也不见得对她师兄有意,她这个局外人看得分明,当时湛云葳分明是皱了眉,眼含不解斥责。

但当局者迷,曲揽月不指望他们任何人看清。

“掌司大人,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猜我这几日发现了什么。”

越之恒懒得理她,他在村里唯一的小茶肆坐下,调理内息。

在桃源村中,最好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回去,命最重要,旁的他不想再理。

“真不听?”曲揽月眼波流转,瞳中隐现妖异碧绿之色,“你知道我曲家的能力吧,生来的魂瞳之术,你猜,我在湛云葳身上看见了什么。”

越之恒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不想说就别说。”

他越是漠不关心,曲揽月就偏要说,她不信越之恒真能无动于衷:“不管湛姑娘什么反应,做什么说什么,你其实都怪不得她。”

魂瞳之术每每一开,必定有损修为。曲揽月从不滥用,但这几日的相处,她隐约觉察到湛云葳魂魄古怪。一看才知,旁人都有三魂七魂,而湛云葳竟然少了半缕人魂,故而对情爱之事、怨怼之意,会比寻常的女子懵懂迟钝些。

饶是这样,湛云葳仍旧在努力感知这世间一切,缺魂之心,仍旧试图在荒漠开出花来。

从她表面看上去与其他女子无异,就能看出她已经做得很好,何必苛责,说决绝之言骗她。

曲揽月这两日仔细看过,那半缕人魂不像后天被掠夺走的,山主理当将女儿保护得很好。

倒像是天生、或是幼时剥离的,湛云葳自己兴许都不知道。

这便造成,旁的时候湛云葳或许能分辨,这群人偏要在人家短板上为难,又气不着人家湛姑娘,少了半魂么,就算难过委屈也消失得快。

湛云葳可比你们这些男人想得开,曲揽月想想湛云葳兴许郁闷片刻,捉摸不透,干脆转眼思考怎么救她兄长就想笑。

曲揽月说完,不禁观察越之恒反应,他兴许也没想到湛云葳竟然少了半魂。淡淡垂眸,没有说话。

她一时也摸不准越之恒的心思。

春风起,吹动小茶寮上的招牌布,半晌,嗅着空气中的血气,曲揽月也不卖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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