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他当年用尽一切力气奔向的,是后来长达八年的囚禁。
越之恒进宫去请罪,受了四十七杖刑罚回来时,留在越府的彻天府卫迎上去,欲言又止。
越之恒竟然有种习惯了的感觉,他淡声道:“湛小姐又搞么蛾子了?跑了没?”
“没跑。”府卫神色古怪说,“不过她打了管家一巴掌,还抢走了二夫人的账册。”
越之恒抬起眸,意外湛云葳没跑,得到的也不是与仙门或裴玉京有关的消息。
他沉默着,湛云葳这是受不了待在越家?就算被迫留下,也要刻意给他添堵?
彻天府卫想了想,补充道:“湛小姐没什么事,何管家不敢对她动手。”
越之恒语气有些冷淡:“今后我没问的东西,无需多嘴。”
府卫连忙道:“是。”
越之恒进屋前,看见湛云葳在和石斛说着什么,石斛在抹泪,一个劲道歉,湛云葳捧起石斛的脸,轻轻在给那丫头擦泪。
越之恒靠门边看了会儿。
湛小姐还真是对大部分人都温柔。剩下小部分,自然不包括王朝的鹰犬。
他神情冷漠,隐带嘲讽。
就是这样的坏毛病,她今日才会在这里。否则她一个会控灵术的天阶御灵师,怎会沦落至此,被囚禁在他身边?
湛云葳嗅到熟悉的冰莲香气,才发现站在门口的越之恒。
湛云葳惊讶道:“你又受伤了?”
越之恒说:“嗯。”
石斛无措地站在原地,她怕越之恒,更怕因为自己今日多嘴,惹得大公子和少夫人不和。
湛云葳看出她的不安,说:“你先去做事,没事的。”
石斛这才离开。
越之恒面色无波进来,倒了杯茶。
湛云葳捏着账册,在他对面坐下,大抵猜到了越之恒今日去宫里做什么:“越大人,是不是因为我放跑了仙门的人,令你受罚了?”
越之恒平静而冷淡:“你不必如此,我早说了这事是我技不如人。”
湛云葳抿了抿唇,或许在平日,她还不至于同情越之恒什么。
可今日脑海里反覆是管家说,他千里迢迢找到越家,却与哑女被当做牲畜,关在禁地八年。
这事由她而起,越之恒却没有对她施加刑罚,只是小以惩戒,湛云葳难得对他生出些愧疚。
她轻声问:“那……严重么。”
越之恒抬眸看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不严重。”
湛云葳应了一声,起身:“我替你找医修?”
“不必。”越之恒有些不习惯她说这样的话,也比较排斥这样的氛围,“我买通了施加刑罚之人,不过皮外伤。”
这也是实话。
湛云葳忍不住看他一眼。
越之恒笑了一声:“越某身为佞臣,这不是很正常,湛小姐这是什么表情?”
她说:“你倒是挺坦诚的。”
“你又不会去告状。”越之恒说,“我们不妨来谈一谈,你今日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我们说好的东西,湛小姐是半点不记得?”
他神色渐渐冷下去。
想离开的心还没死吗?还是他给的惩罚太过不痛不痒。
第25章 和好
越大人简直闪闪发光
【段评今天开啦】
湛云葳听他语调冷下去,越之恒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怪她多管闲事?
她抿了抿唇,抬眸望着他:“越大人要我记得什么?”
越之恒语气冷淡:“湛小姐还是阶下囚。”
她就不该整日想着激怒他,绞尽脑汁给他添堵。他见过湛云葳和裴玉京在一起的模样,那时候她微红着脸,杏眼明亮,若非仙门败落,过两年她恐怕就该同那人成婚。
越之恒亦知道湛云葳厌恶自己,迫不及待想离开。
可若不是灵帝忌惮预言,难道他就想同她绑在一起,在她的怨怼中与她朝夕相对?
听见越之恒的提醒,湛云葳垂眸,掌中账本好似一瞬有些烫手。虽然一早不是奔着让他领情,可她没想到越之恒会因此对她冷言冷语。
她今日回来以后,也隐约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
哑女是越之恒的亲人,但二夫人等人和老太爷,也都和越之恒关系匪浅。
湛云葳知道越之恒或许有些在意哑女,可全是听是“假奶嬷嬷”说的。
湛云葳记忆里,不管前世今生,只要越之恒还活着一日,都是护着越家的。
直到他倒台,树倒猢狲散,越家才被抄家处死。
说起来,她这个外人,确实不该管他的家事。越之恒说得没错,她表面担了他道侣的名头,实际不过王朝的阶下囚。
她明明和越大人立场相悖,却竟然因为前世的记忆,对他平白多出了信任和怜悯。
不该这样。
她将账册推出去,恹恹开口:“越大人的告诫,我谨记。今后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气氛有些冷凝。
许是戳破了表面的平和,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窝火。
偏偏下午越之恒待在书房绘制法器图纸的时候,王后派人送来了花巳宴的帖子。
往年越之恒没有娶妻,越府只有二夫人会收到这样的帖子,今年这帖子多了一份,送到了湛云葳手中。
但一刻钟后,花巳宴帖子就由院中仆从放到了越之恒桌案上。
越之恒看了一眼,冷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仆从害怕他,却还是哆嗦着,把少夫人的话转告完:“少夫人说,阶下囚没资格处理这样的帖子,让大人自行定夺。”
如果从宫中挨了四十七杖回来,听闻湛云葳故意给他添堵,越之恒当时是感到愠怒的话,此刻他还多了一分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