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个泥人送给你(9)
是啊,自己了解自己才是天底下头号大事,他人的看法与评价并不重要。
姚七福收回视线,点点头,沙哑地回应,“知道了。”
周迢看她气氛确实没刚才那麽压抑了,微微顿了顿,她真的好哄,他还没使绝招呢。但往往好哄的人,也是容易拧巴至极的人。
“走吧,我饿了。”
姚七福掂量了下钱袋子,本来还準备今日能增加重量来着,哎,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你想去哪儿吃?”
“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任点?”
语气又恢複到了之前的吊儿郎当,姚七福叹了口气,擡脚往前走,周迢连忙追上去,“诶,你说是不是啊?没骗我吧?”
姚七福一句没应,直接将他领到一间小面摊前,点了自己的,然后让周迢自己点后,坐在一处角落,望着快下山的太阳发呆。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此时的太阳和现代的太阳会有什麽区别?这里的太阳会不会记住她曾经存在过?
“在想什麽?”
周迢的话拉回了姚七福的思绪,将撑右脸的手放下,习惯性地捋了捋左侧的刘海。
“诶,我能否看看你纸写的内容?”
“嗯,可以。”
姚七福爽快地拿出,本来也不是很什麽“商业机密”,他想看便看吧。
周迢致谢接过,展开宣纸,字并不好看,但胜在工整,起初他只是想大致看个内容,一目十行地看,然越看他越发沉陷在此话本的格局之中。
太大了,话本并没有传统的对女子的束缚,也没有英雄救美,反而是女子凭智慧拯救了朝代,化解了危机,救赎了男子。
这是从前从未看到过的类型,老套的话本里女子永远是个被迫推着走的人,有时还会妨碍男子。
所以,当周迢看完整个故事后,他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再次看向又在望着太阳发呆的姚七福时,心里有了丝丝的爱慕。
这种爱慕并不是情愫,更多的是敬佩,原来真的有不愿活在男子羽翼下的女子。
“小娘子,不若让我来这话剧吧?”
姚七福刚吸溜一口面,被这话惊得差点喷了出来,“你说什麽?”
周迢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想法,“你请戏楼的人也是请,而且我自认为长得还不错。”
经过几日的相处,姚七福深知周迢的自恋,虽然他确实有资本。
“再说吧。”
周迢笑了笑,没继续说下去,有时候退就是进,将话本子还回去后,也开始吃面。
“诶,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姚七福点点头,并不是很感兴趣,就算他说了,也百分之七八十是个假名。
“我叫周迢,迢迢牵牛星的迢,小娘子知道怎麽写吧?”
说着便拎起茶壶倒了些水在桌面,手指微微沾水,一笔一划写出一个很有笔锋的“迢”。
秋日气温不高,但也不低,一阵风吹来,将最后一捺都带走了。
“我叫姚七福,数字七,幸福的福。”
福气
“执籥持羽初终曲,朱干玉鏚始分行。七德九功鹹已畅,明灵降福具穰穰。”①
姚七福迟缓地挑起面条,这是唐代一首佚名的诗,流传并不广泛,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因此很难有人能说出她名字的真正由来。
“姚娘子,你的名字会给你带来很多福气的呀。”
福气?姚七福垂下眼帘,盯着已经坨成一团的面条,胃口全无。
她要是真有福气,为什麽此前受到的都是不公平的对待呢?
算了,以前的事她不要多想了,还是想现在和未来要紧。
“吃好了吗?”
“啊?我才刚吃一口呢,”周迢塞了满满一筷子的面吸溜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还剩这麽多,太浪费了。你知不知道,如今还是有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
这话让姚七福想到了刚见面的梁伯,“你说的有道理。”抿了抿嘴,再度擡起筷子,正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她得珍惜粮食啊,尤其是古代,农民真的很不容易。
秋意愈发浓了,馆子后院的槐树落了一地的枯叶,踩在上面发出“咔滋咔滋”的声音,竟有点治愈。
“七福,你看这泥塑捏得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姚七福双手捧过梁伯递过来的泥塑,高举借助朦胧的月色,使其有种柔和之美。
这是个羊型的泥塑,冰淇淋发型,一条小小的围兜,大大的圆眼睛沾满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二,张开嘴巴调皮地吐出舌头,做着鬼脸,看到的人谁能不说句可爱死了。
白日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泥塑还未上色,但已经完美地突出神态,简直不要太满意。
“很好,辛苦梁伯。”姚七福面对向其余九人,“也辛苦大家了。”
听到姚七福真挚地感谢,大家都松了口气。
“掌柜的,应该的,我们毕竟是拿了工钱的嘛。”
“是啊,是啊,掌柜的,你可是我们的贵人,若不是你好心收留我们,相信我们,我们现在可就真的要风餐露宿了。”
说着说着,大家的语气都有些哽咽,姚七福不知该怎麽安慰他们,干巴巴地连说三个“没事”,随后将话题再次绕到泥塑上,转移衆人注意力,“我明日去买些食物汁颜料,到时候我将泥塑的颜色标出来,大家涂上去。”
再交代了一些捏塑时要稍注意的地方后,姚七福回到房间。
假笑的面具终于能卸下了,她绵软软地精瘫倒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
“阿福,阿福,我和莫春商量过了,可以出演你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