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讼师日常(30)
谢更阑懵懵道:“这个,解不了吗?”
“不是解不解得了的问题。”陈喻语无伦次,“不,难解也是真的。但假设查出来确实是转身阴阳蛊,仙盟又得大杀特杀一轮。”
“为何?”
“魔门漏网之鱼,当斩草除根。”
陈喻不负责仙盟战事,但耳闻过魔门肆虐,对凡俗中人也能作出剥皮取骨的恶劣行当,仙门有心剿灭魔门数百余年,用诸多牺牲换取最后的胜利。
若还有魔修余孽,仙门又要一轮动蕩。更不必说,这个魔修余孽不仅是仙门连环杀人案的兇手,还十有八九混迹在临场部、能够看到临场部资料。
陈喻舒展开严肃的面容,缓和下气氛:“是魔门余孽也没办法,兵来将挡,搞不巧能立个功,就算查不出真相,还能靠功过相抵,免了我这帮兇的极刑。”
谢更阑突然斗志昂扬。
陈喻也想配合他发表点振奋人心的话,却想起谢更阑的铃铛,对言晦道:“言前辈,还有一事。”
“说吧。”
“谢更阑有被其他人操控的迹象,他的血液里除了置换术,其余术术一概查不出来吗?”
“不曾查出。”言晦思忖后,道:“谢师侄被操控后,杀了邵洺?”
陈喻:“或者说被引导走火入魔?”
言晦面露倦色:“我清楚了,我和邬宁一并查着,有情况立马通知你们。临场部在加紧对你俩的追查,你们避避风头,过些时日再想着解谜也不迟。”
也只好如此。
钓出的嫌疑人已死,案件第五名死者的现场也不便去。
陈喻忙碌几日,此刻閑得不自在。
俗世城镇设有仙盟结界。御风飞行只能在结界之上,要脚踏实地进城镇,只有领取仙盟任务、临场部取证、讼师查案等情况,才能申请到通行令。
陈喻如今与谢更阑同为嫌疑人,没有通行令,连进城镇帮忙写状子打发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他枕着双臂,脸上盖着草帽,在门口晒夕阳。
橘红色的光从或疏或密的草帽缝隙透进来,晃得陈喻闭了眼也能感受到一片暖红色的光彩。
这一带空空蕩蕩,偶尔路过几个小孩,跑得飞快,嬉闹声从耳边一闪而过,又在远处跳跃不止。
快乐还真的都是别人的。陈喻搔了搔头皮。
他翻来覆去地想兇手、夺舍、魔门手段、魔尊……甚至推理到了当初仙盟派去魔门的卧底。
但与其说推理,不如说他构想了一个故事。
卧底卧成魔门领导人,掌握魔门一手资料,与仙盟里应外合,一口气剿灭后,却听闻至亲至爱的死讯,回归仙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展开複仇计划……
这是谁爱看的话本?陈喻想,反正他不爱看。
且不说卧底活没活下来,仅凭猜测把无名功臣当成连环杀人案嫌疑人,谁会相信。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卧底有哪些人比主侦有哪些人更难查。就算言晦信了他的说辞,也不确定能不能手眼通天到这个程度。
姑且从姬潭身边的人出发,找到新的头绪再说。
陈喻移开草帽,浸在落日之下。
傍晚的温度不高,余晖落在脸上,温凉参半。
凉风一吹,携着荒郊的粗犷,卷过薄薄几页纸。
“啊!吹跑了!”路过的孩子陡然音调拔高,细瘦的双腿不够稳当地朝陈喻的方向跑来。
同行的其他孩子反应慢一拍,泛黄的纸页在空中打过一个转,他们醒过神般稀稀拉拉、哇哇乱叫着沖过来。
陈喻手一扬,灵力挽留住长风,几页纸听话地落在他手中。
“下次记得抓紧。”他把手感粗劣的纸张递出,眼一瞟,不算精致的图画里,长发半束的剑客一剑劈海。
第一个沖过来的孩子激动道:“谢谢大叔!”
陈喻语塞。他好歹维持在二十余岁的模样,怎麽就大叔了。
可面前的小孩身形不及十岁……大叔就大叔吧。
陈喻大叔升起不太多的好奇心:“这画的什麽?”
小孩一惊一乍:“大叔没见过?城里可火了!一般人都抢不到,要不是主家少爷嫌这版印坏了,我还讨不了这个赏。”
他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
小孩手舞足蹈地絮絮叨叨,陈喻逮住空隙插.进去:“有这麽好看?上头画的是谁?”
小孩擡头挺胸,骄傲得仿佛画上的是他:“仙门第一剑修谢更阑,厉害吧!我认不得几个字,《谢郎行游录》还是主家少爷念给我听,我再说给他们。”
他身边围着的几个孩子纷纷点头,脸上浮现和说话的小孩相似的神气。
陈喻心里那点郁结散了不少。
这写书的可真敢编。仙门第一剑修,这是没把剑阁之主澜旭放眼里。
但比起数百年前声名鹊起、如今已然返璞归真的长老一辈,凭海临风的少年郎更适合做年轻人喜欢的主角。
陈喻透过厚薄不一的纸张,辨别出与谢更阑相貌截然不同的主角,他扬起又垂落的剑袍衣角,带着一往无前的英勇。
他自顾自走了一半的神,余下的心思听小孩接着说下去。
“前一阵子书屋出了画册,少爷买了三本,说一本用来看,一本用来珍藏,一本用来供奉……我不太懂啦,但里头有一本不太好,就是这本——”小孩看向抱紧了的纸页,“纸都散开了。”
他咂着嘴,看起来很遗憾,但一眨眼又喜笑颜开:“不过,不耽误我们看就是了。白得的便宜,今晚要睡不着了!”
陈喻戏谑道:“好了好了,睡觉还是得好好睡。别长不高了,谢更阑个子可不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