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魅魔,风评被害(18)
在这场名为家的游戏中,他们一直严格遵守规则。
是他,率先打破了这一切。
亲手挥舞起剪刀,剪断了名为“家”的羁绊。
在离开白云城后,格兰德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在那之前,他们从未让他流过泪。
明确
斐尔列醒的时候,人已经在隔离室里了。
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被褥,纯白的病号服,置身其中,跟冰天雪地着实没什麽两样,一样的孤寂,一样的死静,白茫茫的一片,纯净又荒芜。
斐尔列擡眸,静静注视着药剂瓶,一滴滴有节奏落下的药液,顺着软管进入他的身体,消解血管中残留的暴戾魔力。
他能感受到,原本体内充盈的魔力逐渐衰弱消散,四肢百骸的剧烈疼痛也随之消弭。
他又恢複了那副柔弱无力的样子,令人厌恶。
【魔力还是用超了。】
【嘛,没成年的日子真难熬。】
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渐渐涌了上来,张牙舞爪,连带着心髒的跳动都变得沉重,困难。
但斐尔列面上没有丝毫显露,他早已习惯了僞装,不去展露脆弱的一面。
在格兰德面前除外,有亲亲抱抱不换,那苦不是白吃了吗?毕竟不表现得明显一点,那条笨鱼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脑海中闪过格兰德满含心疼的眼神,身体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残留的温度,这若有似无的温暖悄无声息地融化了斐尔列心中的阴郁,让些微天光落进心髒,带来丝丝光明。
不想再看那纯白的天花板,斐尔列轻轻阖上眼,慢慢陷入橘红色的温暖梦境。
………………
艾比尔来的时候,就看见格兰德独自一人坐在隔离室门外,两眼放空地发呆。
一撩衣袍,艾比尔在他身旁坐下。
察觉到身边有人,格兰德才堪堪回神,苍青色的眼瞳转向来人。
一头灿金卷毛的天使笑眯眯的,天蓝色的眼睛看似澄澈清透,深处却暗藏阴影。
“瑞斯蓬那里我糊弄过去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格兰德平静注视着他,“你想知道什麽?”
眯眯眼的天使单刀直入,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你和斐尔列是什麽关系?”
放在过去,还没有离开白云城时,格兰德可以脱口而出,他们是兄弟。
现在,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以平淡陈述只是伙伴关系。
但艾比尔知道的远比一般人要多,谎言无法糊弄他。格兰德与他一起出过几次任务,把他当朋友,也不想骗他。
这是一个格兰德本人无法给出确切答案的问题。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
这下轮到艾比尔诧异了,面上浅笑一滞,转变为严肃正经。
“格兰德,这不像你。”
虽然艾比尔一直知道格兰德日常是个温吞吞的性子,但他处事一向利落,关系划分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棱模两可的可能性。
斐尔列是个例外,现在这个例外造成的影响,远比艾比尔想象得要大。
格兰德现在就像一条被网住的鱼,他知道自己在网里,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逃。
看着沉默纠结的好友,艾比尔沉吟半晌,给出一记重拳,“你喜欢他?”
这也不算什麽秘密,直播录像在那,铁证如山,不管是只喜欢那副皮相,还是真的情根深种,总归是有点喜欢的。那麽多梦境呢,通通都有斐尔列,还有什麽辩解的必要?看格兰德那架势,八成是后者。
听到这话的格兰德整条鱼都打了个哆嗦,把整张脸都埋进掌心里,语气里满是痛苦与挣扎,“可是我不能喜欢他……”
“这有什麽不能的?”艾比尔真实迷惑了,看着那条自闭到快撅过去的鱼,他真的不明白这纠结痛苦的点在哪里。
“自愿从白云城迁出的居民被视为断绝一切过往关系,不管你们以前是什麽关系,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都不作数了。”
“现在你们只是偶然相遇的陌生人而已,都未娶未嫁的,有什麽好纠结的?喜欢就追嘛。”
这话堪比石破天惊,拨云见月,令人茅塞顿开。
格兰德这才意识到,或许是斐尔列丝毫未变的依赖,或许是拉芙丝毫不生疏的态度,又或许是他自己内心隐秘的期待,他一直认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回到那个家里,作孝顺的养子,当称职的哥哥。
只要他在漫长岁月里放下对斐尔列的偏执爱恋,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还是那个美满幸福的家庭的一份子。
但事实上,他根本做不到放下。
这份虚妄的期待,本就不该存在。在他真正离开的瞬间,这份期待再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早在那时,他就作出了选择。
他爱斐尔列,这份爱不知从何而起,早早扎根于心底,蔓延到他的骨血之中,不可分割。
他想当他的爱人,而不是守礼温和的兄长。哪怕代价是失去所有。
………………
在隔离室的日子很难熬。
鑒于以前发生过残余魔力失控,导致医护人员受伤的事件,隔离室里只配有机械装置,一切操作都由机械完成。
这也导致了在隔离室里斐尔列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旦醒了,只能面对无聊透顶的一天,还不如一直沉睡,至少梦里不必面对这麽荒芜的纯白世界。
终于熬到解封的那天,血管中残余的本源魔力完全被抵消,各项指标均合格,斐尔列才被允许出隔离室。
他踩着软绵绵的拖鞋,步伐轻快地走向门口,拉开大门的瞬间,就看到了对面长椅上端坐的格兰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