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三番后,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果断的打电话把精神科的主任喊了过来。又是一顿诊治,精神科主任和心内胸外的医生们经过商讨,发现麦亦芃应激反应比原本的病情更重,且隔壁廖小月只是皮外伤,在医生眼里全是小事。
于是一致决定,在隔壁支个床,把麦亦芃扔过去。让他自己亲眼看着廖小月的心电监护,先把应激反应消解了再说。
然后被吵醒的廖小月:“……”
她一皮外伤,折腾个什么劲儿?跟歹徒殊死搏斗那么久,她累得要死。不趁着麻药药效未过赶紧睡觉,等麻药过了痛得睡不着了再来头痛吗?
何况她昨晚入院时,就挺反对开两间病房的。特需病房多贵啊,一晚上好几千呢。这钱直接打她账户上不行吗?
现在麦亦芃既然出现了严重的应激反应,要看着她才能缓解。那还浪费间病房做什么?因此,把勤俭节约刻到骨子里的她理所当然的道:“我去芃芃房间里的看护床上睡。他靠在床上时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我的头。”
“那怎么行?你伤得那么重,看护床不好睡的。”秦蓁蓁当然不肯,廖小月可是肉身挡刀救了麦亦芃的大恩人。他们家不好好供着,把人丢去看护床上,怕不是得被友人鄙视一辈子。
“秦姨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啊——”廖小月拖着长音,挤眉弄眼的道,“那把特需病房的住院费折算成奖金给我呗!”
周围一圈医护噗嗤笑出了声,秦蓁蓁也哭笑不得。不过大家见廖小月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危险,于是经过一番商讨后,在秦蓁蓁转账成功的提示音中,廖小月高高兴兴的搬到麦亦芃的病房,蒙头睡了。
廖小月照顾了五年病人,获得的经验里,最有效的一条便是迅速入睡。毕竟照顾病人和普通工作不一样,不可能有稳定的、整块的时间休息。在离开蔡家之前,她好几年都没有过完整睡一整晚了。
人类总是有办法适应环境的,尽管廖小月已经从蔡家离职,但仍然在照顾病人的她始终保持着警惕,技能自然没丢。医护人员还在病房里穿梭,她已经睡着了。
可失血过多,并不只有虚弱而已。昨天夜里,廖小月赤手空拳应对足有60公分长的西瓜刀,为了保护要害,双臂被砍成什么样可想而知。甚至后背肩胛骨处,都有一条长长的刀口,正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也幸亏麦亦芃外公能搞到的西瓜刀杀伤力不强,不然现在廖小月早该送进ICU,而不是活蹦乱跳的跟秦蓁蓁讨价还价,要把病房费用折算成奖金发给她了。
尽管如此,廖小月的失血量也已经达到了15%的界限,难免有呼吸心率加快、面色苍白、盗汗等症状。这也是她感到十分疲倦的主要原因,毕竟抵御这些病症,也是极为消耗精力的一件事。
所以,廖小月人是睡着了,却因身体不适睡得十分不安稳。得亏她阴差阳错的提议睡看护床,身体被墙壁挡住了大半,麦亦芃只能在伸出脖子的情况下看到她的脑袋。不然真让两个人的病床并排摆着,麦亦芃非得被她的翻来覆去弄得更应激了不可。
如此一夜折腾,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时,麦亦芃才勉强睡了两个小时。此时天光大亮,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窗边茶几的绿萝上,展现出了勃勃生机。
护士们退出了房间,在办公室通过监控观察病人;秦蓁蓁一宿没合眼,却因昨夜的恶性事件,不得不在公司和警局之间来回奔波。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仪器的轻微响动。一如前次住院时,寂静、且孤独。
麦亦芃微微转头,瞥了眼心电监护上的数值。心率在120左右波动,对普通人来说,明显心动过速。但对一个此前失血性休克到几乎测不出血压的病人而言,倒算十分稳定了。
吐出口浊气,麦亦芃轻巧的取下身上的电极片和夹子等物,扶着床沿慢慢下了床。护士以为他要上厕所,考虑到年轻人的面子,并没有冲进病房,只在监控里看着,以确保病人的安全。
但麦亦芃路过洗手间,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向外,走到了廖小月的床前。他的体力无法支持久站,只几十秒的功夫,他已经无力的坐在了床沿上。
印象里的廖小月是健康的、永远充满着活力的。虽然因幼时的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身材矮小瘦削。但在独立生活后,吃得好睡得香的她,早已把自己养出了乌黑的头发和红润的脸蛋。
但现在侧躺在床上,皱着眉睡着的廖小月,脸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说不出的虚弱和憔悴。退去了平日的阳光开朗,更显出了女孩子的弱小无助。
麦亦芃很难想象,这么小小一只的女孩子,是怎么有勇气推开他,自己冲上去与歹徒正面搏斗的;更无法想象,这个女孩子,有着怎样的责任心,在支撑她战胜了持刀歹徒之后,还拖着血流不止的胳膊,试图举起灭火器从那个疯婆子手里来救他。
可以说,昨天夜里如果没有廖小月的挺身而出,他早已经丧生于那对恶毒老人的刀下了。或者说,但凡不是廖小月,而是随便那个保姆看护,都不可能为了个尚算陌生的雇主做到如此地步。
善良且坚韧、聪慧且强大,这是麦亦芃第一次正视廖小月骨子里的品格。同样出身贫苦,同样在温饱线上挣扎过,廖小月选择了道德与勇气,而他的外公外婆和表舅,选择了卑鄙与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