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春江[刑侦](34)
“有!发生在非常脆弱的翼点位置对侧,就是太阳穴,这个位置,额骨、顶骨、颞骨、蝶骨,四骨交彙,这造成颅骨四分五裂,靠头皮维持形状。”
“这就是金荣的致命伤?”
“对。”
“所以金荣坠楼前还活着?”
“对,而且另外还有一个角度可以佐证。”
王队停下来喝了口水。
“高空坠楼,受力面积大,创口不明显,甚至只是皮下出血,而敲击受力面小,头皮软组织会有严重的撕裂伤,甚至组织挫灭的情况,有时还可以通过创口看见颅骨。至于金荣这颗头……”
他翻出彩色特写大照片环绕展示,深可见骨的创口,长达3厘米。
“后脑的星芒状创口凹陷明显,边缘有细小裂片,创口对应位置有颅骨骨折和挫伤,这是典型的打击伤,注意,只有这一下。”
廖俊杰吁了口气,“也就是说后脑敲击伤不致命?”
“当场绝不致死,但如果不施救,放任这麽深的创口裸露,天气又热,肯定导致颅内感染,高烧,髒器衰竭,数日后有可能死亡。”
“很好!”
廖俊杰摩拳擦掌,闭着眼,把整个案件发展过程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琢磨的津津有味妙笔生花直吧唧嘴,好半天才撩起眼皮看王队,不解地问。
“你怎麽还不走?中午吃食堂。”
王队长叹一声,举高双手亮白旗,“认输认输。”
心不甘情不愿掏出没开封的细支大重九,市价一百块,白白输给斯文。
“小廖啊,枉费我一直挺你,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衆人贼眉鼠眼嘶嘶窃笑,克制地摇头,唯独马提子发出桀桀爆笑。
廖俊杰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王队踢他屁股,他才陡然一个鲤鱼打挺,灵活地挺身躲避——没错,这里头就有个问题!
系双重僞造
斯文问,“王队,后脑这个创口,击打之后多久之后才能漏出脑浆?”
王队狼狈为奸,“至少三个小时,保持倒立姿势,头朝下悬置。”
“那金荣只有一出办案中心就被人打喽?”
“而且打完要倒立着走到旧厂街,一路使劲儿晃蕩。”
廖俊杰黑了脸,但还是顽强抵抗。
“新闻上不经常有U型锁之类,猛烈敲击导致受害人脑浆飞溅麽?”
“敲三五十下才能有你剥鸡蛋的效果,头骨呈蛛网状碎裂。”
哈哈哈哈哈,哄堂大笑,尤以马提子最夸张,笑的前仰后合。
“笑什麽?我是给新来的上课!这麽简单我能想不到吗?有人!”
廖俊杰拈支钢笔敲在白板上,笃笃响,“不对,是有个变态!”
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操作匪夷所思。
“在坠楼后的混乱中,用酒瓶沾脑浆,再放进六零一,这麽做很危险呀!虽然跟警察打了时间差,但很可能被群衆看见,当然啦,他肯定做的很巧妙,迄今为止我们已经走访了……”
马提子认真点头,“三十六个人,没人提到有人靠近尸体。”
“嗯,怎麽操作才能不引起群衆的注意呢?”
廖俊杰陷入思忖,自言自语,“而且目的是什麽呢?”
“栽赃给卫蔚?”
“可案发现场就在她家,用不着多此一举……”
他又推翻自己,“难道不是在六零一打的……”
“不对!敲击动作发生在六零一,墙上有飞溅点。”
一通左右互搏,越说越乱,王队听不下去了,食指点在厚厚的报告上。
“你怎麽就不能耐心看看我的专业结论呢?”
廖俊杰恍然大悟,抓起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六零一门厅的墙面、地板、天花板及门框,广泛存在鲁米诺反应,全屋蓝光成片,不过主要为漂白剂蓝光反应,混合部分血迹,表面经过粗糙清理,肉眼不可见,其中进门处血液喷射痕迹最为严重,且含有少量食物残渣。
酒瓶为坠楼前唯一击打兇器,击打仅一次,瓶底及桌面,桌角及地板等位置堆积的脑浆,均为事后涂抹,椅背、墙壁、电视边框等十五处飞溅点,均为人工手扬形成,另外,经DNA检验,上述脑浆、血液及食物残渣均属于金荣。
综上所述,六零一现场系双重僞造。”
……六零一现场系双重僞造!
振聋发聩的一行字,令廖俊杰陷入漫长的沉默。
跟顾老比,他算不上老刑警,但十年从业,经手的兇杀案也不少了。
根据他的经验,杀人后有能力僞造现场的兇手十中无一,虽然很多兇手自以为胆大心细,能够周密布局,误导刑侦方向,但实际上,变态人格凤毛麟角,使用暴力杀死同类,对人是一种巨大的心理沖击。
绝大多数兇手在出手的一剎那已经后悔,剩下的,只不过是在歉疚感和懊恼中慌不择路,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立刻冷静下来,完成僞造。
所以对王队这个罕见的结论,廖俊杰感到既兴奋,又有些匪夷所思。
这个兇手胆子有点大,而且疯狂。
不,僞造现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兇手,如果不是,他的目的是什麽?是维护兇手?还是栽赃?
关键这个现场僞造的,非常混乱。
一方面手扬形成飞溅点,暗示罪行,另一方面又清理了血液喷射痕迹。
廖俊杰念念有词,自言自语了很久,再擡头身边空蕩蕩的,王队早走了,马提子、小虎几个交头接耳在閑聊。
“立青呢?”
“範姐去交通台了。”
“一个人?”
“斯文跟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