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行春江[刑侦](74)
“亲啊爱的都没有,尽是些朦朦胧胧的,可纯情了。”
“那先搁着罢,都多吃点儿啊!”
所长干完小面,心满意足放下筷子。
“九点开始拆,三个小时一栋,群衆呢,拆迁办打包票,100%同意,我们就一个任务,拆完一栋,盯着发一栋的钱,毕竟是现金,怕偷怕抢,发一笔,陪着去农行,开卡,存上,完事儿!”
老董心里酸酸的,“拆完了,咱们派出所也该搬了吧?”
“谁知道呢。”
他们收拾了赶到现场,农行积极,卖西瓜似的支了个摊儿,有太阳伞,有桌椅板凳,两把椅子上盖着蒲扇。
行长认识老董,“来来,坐这儿。”递上矿泉水。
宿舍楼三角形排布,往江边支棱出一个角,就是干部楼,考虑到江边正在整治步道,拆迁办打算从远离嘉陵江的底边动手,就是6、7、8、9、10五栋。
行长扒开衬衣领口,“诶,你看我背上——”
从右边肩胛骨往下延伸,一道明显的灼伤。
老董大惊小怪,“前天晚上烧的呀?”
“你说冤不冤枉?好端端一根树枝撇下来就起火了,啥子天气哦!”
老董扒着往底下看,快到腰有明显的红肿。
“捂到要发炎。”
“那怎麽办嘛?那麽多钱拎过来,我不来,这帮小姑娘门都不敢出。”
武装押款车就守到边上,两个押运员端着枪。
“虽然有枪,你说有啥子,他们哪敢开嘛?都是老百姓。”
老董呸了声,“哪个瓜娃子出的馊主意,把钱提过来,搞笑嗦?人家下岗工人没得银行账户嘛?拿现金把人吊到,当个驴子好耍嗦?”
行长也是摇头,“搞不清,我哪搞得清?诶,你们带枪没得?”
老董撇嘴,拍拍头上大盖帽,“我们人民警察还用带枪?”
行长想起来,“对哦,民警没得枪。”
——轰!地巨响。
挖挖机的长脖子甩起,一转看热闹的閑人哗啦啦拍巴掌。
烟尘四起,6号楼半边楼角没了,一个老太太哇地哭了。
行长让出藤椅给她,“大妈,你们家吗?”
老太太抹着眼泪摇头,“我是7号楼,哎,就这麽拆咯。”
“还是换到钱了嘛!再买新的,大妈,你们家谁去拆迁办签的字?”
“不是我,我不晓得。”
“是我,是我。”
中年人挤到前头来,顺手把老太太扶到。
行长指对面,“看到没?穿黑色真丝T恤衫的,那个人姓宋,晓得吧?”
“待会儿你们7号楼动了,你就去他那儿,拿身份证,再签个字,拿一张回执,到我这儿来,就领钱,晓得吧?跟你们楼上楼下都说哈儿。”
中年人满口答应,排队去了,所长看老董聊得来劲,走去牵了条绳子,叫居民排两条队伍,家家都是拖家带口,有哭有笑,舍不得房子,更舍不得岁月,队伍越拉越长,前头招呼后头,占位置,调次序。
老董眯着眼在人群里搜索,没有那两个学生。
6号楼领钱的时候,现场爆发出一阵欢呼。
宋主任招呼大家合影,八十岁老人站第一排正中,胸戴大红花,然后三十六户一百多号人,民警和银行小姑娘陪着,走过路口去存钱。
老董问行长,“你们别的业务都停了哇?”
“停了,就做这一件事。”
话音未落,背后人喊,“有人跳楼!”
老董跑了几步,施工外围五十米拉了警戒线,红线内只有穿明黄工装的施工人员,7号楼楼下,挖挖机司机下了车,摘掉安全帽仰头往上看。
楼顶站着个人,中年妇女,穿条花裙子,散着头发。
“我不拆!”
她号丧一样鬼叫,菜刀比在脖子上。
老董抓住宋主任,“你不说都签了吗?这是哪个?”
“哎呀,这个女的纯属胡闹。”
宋主任一眼认出来。
“她是五楼的儿媳妇,早就离婚了,关她啥子事?非要分一笔,人家不跟她分,她就找我闹!我根本没理会她。”
老董说,“那现在人在上头的嘛!”
“那怎麽办?”
所长去银行了,老董现场最大,他拉宋主任。
“我们两个上去。”
二更
“宋主任不肯上,老董一个人上去,说了半天,那个女的不依不饶,说房子是她公公婆婆的,公公糊涂了,婆婆死了,婆婆说过房子要留给孙子,现在她前夫再婚了,新老婆也怀到娃儿,不说清楚,钱以后就是两个娃儿分,不公平。
“老董劝不下来,拖到中午,下楼找她前夫。再后面,是听行长转述的,沖出来一个不晓得啥子人,好像是民工,跟女的吵了两句,女的明显不认识他,又骂又推攘,民工说到说到烦了,突然抱住她就摔下去了,一起摔死了。”
範立青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咕噜噜灌了一大口水。
衆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震惊,电影这麽演都没人信。
“又一起独立命案?!”
马提子大跌眼镜,“这帮人柯南投胎?走哪儿死哪儿?”
空调吹得不过瘾,斯文从档案室搬了把长柄风扇出来,调到最大档。
範立青脸上汗津津的,看斯文把风固定对着他自己,走过去掰了下,变成来回摇头,然后开了罐冰柠檬茶,坐下来继续。
“出了血案,拆迁暂停,市局,分局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女死者这边社会关系非常清楚,就是她说的那个样子,她前夫,新老婆,她儿子,都在楼下,但嫌丢人不肯出面,结果搞成这样,儿子大受刺激,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