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衣取酒对君酌(34)

……

藏于衣袖中的手握紧，指甲深陷在肉里，又慢慢松开，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又低下头，声音嘶哑的承认：“……我输了。”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已经作废的战台中。

对面的人却没有讲话，而是把刀收回鞘，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

我盯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愣了一下，愕然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狭长漂亮的眼稍稍弯起，眼底浮现的柔光如同水中浅浸的疏星。

“……两年后，在这里，打败我。”

少年的声音第一次显得认真和温柔，字字掷地有声，像是金石落玉。

恍神间我莫名记起一个遥远的夏夜，虫声纷繁如雨间，有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声音别别扭扭，却是认真和温柔的，“你，你若是有……有了我的孩子，我娶你。”

然后我傻傻的伸出手，放入了那人的掌间。

整个人被一提站起来，刚脱力的晃了两下，整个人竟被打横抱起，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走吧，带你去疗伤，不然你这右膀肯定废了。”

我这会整个清醒过来，皱着眉就向他肘间击去，一边冷冷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殷鎏川移臂躲过，挑眉抱怨道：“你喝了酒以后的样子真是讨人嫌至极。”

“那请殷少宫——”

“人也聒噪。”

话音未落，直接点上了我的昏穴。

我眼前一黑，倒了。

……

等我醒来，已经入夜了，我发现自己在一间客栈的客房中，但显然不是千岁门所在客栈，我的房间内。

墙角处的椅子上，殷鎏川正手撑在茶几上小寐，听到我的动静，睁眼了，看过来。

我莫名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我换了一套新衣。

我动了动嘴，但还是放弃开口问那蠢透了的问题。武侠演义里这种桥段极多，女子醒来发现自己换了衣，惊恐问怎么回事，男子会极君子的回答是我的侍女换的，女子通常倾倒于男子的君子气度，然后两人牵手共度余生，看多了就只想骂句你二姨娘的。

但我赌我要是开口问了，殷鎏川必定魅惑一笑，然后云淡风轻的说，自然是我换的啊，小娘子。

引流川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果然轻佻一笑，眼角的画龙随之而动，可他说：“你这身衣啊，我爹换的。”

我石化。

然后他爹推门进屋了，我维持着一脸傻相看着殷鎏川他爹。

殷鎏川看着我的样子失笑道：“……我爹精通医理，你我的伤口都是他包扎的。”又补了一句“怎么看起来你又恢复正常了”。

我没讲话。

酒对我的作用是由时效的。

游龙天宫的宫主殷玹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把了下我的脉，点了点头意为无事，又对我笑道：“近十年前我们见过一遍，沽衣姑娘可还记得？”

“当然。”我立即应道，惊异于这鼎鼎大名的一宫之主竟然记得我。

殷玹较九年前变化不大，只是脸上多了几条皱纹，右颧骨处那道刀疤仍在，尽显枭雄本质。

“你很出乎我意料，千岁门出了你这么个人才真是幸运，我都有些嫉妒啊。”殷玹又看玩笑了几句，夸奖了我一番，便离开了。不过殷玹一句也没提招揽我的事，毕竟我连对君剑法都学了。我对这个一方武林枭雄会笑还会开玩笑的新认识震撼不已，话说，他该是在拿我衬托他的儿子吧，该不会是所谓的面对儿媳妇的态度吧……

我擦了擦汗，忍不住看向了殷鎏川，人家对我灿烂一笑，柔情道：“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为夫说。”

我小心肝儿颤了。

人家又补上一句：“你公公对你印象很好。”

我颤心肝儿小了……

我咬牙切齿道：“我要是要你侍寝呢？”

殷鎏川低头一笑，眼睛迷成了一条缝，“想不到小娘子即使有伤在身也如此热情，娘子有令，为夫岂敢不从。”说着还真往我这边走过来了。

“你走吧走吧，殷少宫主您还有伤在身，要小心身体啊，早点休息去吧，去吧去吧。”

煞星笑得一脸得意，终于离开了。

我呼了一口气，愤懑而挫败的缩回被窝里。

半夜里有人在翻我的窗户，我睁眼低喝道“谁——”，就开始往怀中摸武器，却听到窗边人说：“是我啊，李易杳！”

我一愣，那人进了房，和上窗户得意道：“如何，姑奶奶我神功盖世，成功避开一干游龙弟子深入你房中。”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是那些人故意放你进来的好吗。”

李易杳显然不信，走过来说：“走吧，我救你出去。”

我嘴角抽搐了两下，说：“谢谢女英雄的心意，只是我身负重伤，实在是不方便。”实力不足地时候不要忤逆煞星的意思，不然我被抓去侍寝该怎么办！

李易杳叨咕了句“好吧”，坐在我床边说：“那你里面去一点，我保护你。”

我嘴角抽搐了三下，无声的往里面挪了挪。

李易杳也钻进被子里来，“我偷偷跑出来的时候被俞老头发现了来着，不过他放我走了，也要我来看看你，看你挺好的样子嘛。”忽然摸了下我的衣服，“咦，你衣服换了……殷鎏川换的？”声音都兴奋了起来。

我嘴角抽搐了四下，“……殷鎏川他爹。”

“他爹，结果是他爹看上你啦？”

嘴角抽搐了五下，我咬牙道：“可不是么。”

“啧啧，听闻殷玹丧妻多年一直未娶，结果这会儿要续弦啦，那你以后不是游龙天宫的女宫主了，殷鎏川还要叫你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