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衣取酒对君酌(61)

……

等我真正睁开眼的时候，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弹了起来，连忙向床边看去。没有人，也没有文书和椅子。

只有深秋清冷的阳光静默在地上。

我拍着胸口舒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压抑，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怅然若失，还是什么。

吃早点的时候我忍不住拦下丫鬟问道：“昨日夜里……嗯，有没有人留在我房里。”

“回姑娘的话，没有，白天里大家就都走了，再就没有人来过。”

我木木地点了点头。

此之后我再没见过倾镹。

花了十天半个月，伤口终于愈合了，但是留下了长长的一道疤，我告诉自己女汉子是不在乎这些的。期间殷鎏川不知被怎样的理由说服了，留下来帮助天枢宫。

在天枢宫强大的实力和交际手腕下，方圆千里大大小小的门派都乐得卖天枢宫一个人情，派出门中高手前来帮助清剿太行山一带来袭的武林人士。更深一层，倾镹以主动欠下恩情打碎了这些周边门派日后结成联盟的借口，因为欠下人情，故而日后天枢宫稳定下来也不会染指周边，天枢宫也乐得有这么一层屏障。

之后太行山联军的几个主心骨全被倾镹自己或派人杀死，自此太行山联盟难挽颓势，节节败退，最后围剿天枢峰一事以太行山一方签下巨额赔款和割舍大量利益结束，沦为一场闹剧。原本备受质疑的天枢宫自此名声大振，一时无人质疑其三分武林的地位。

再次契机下，天枢宫原本收缩的镖局武馆等盈利场所开始扩张，重新覆盖了半个江南。而在每年秋季天枢宫招收新人的时候招收人数被大额扩大。

天枢宫自此一役后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

我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我就是用这些话来告诉自己，倾镹他很忙，非常非常忙。

而事实上他确然也很忙，常常出宫天南地北的跑。

殷鎏川回宫办事，走之前跟我说忙完了回来看我，我真宁愿他再也别回来了，尽情地去取个十几二十几个老婆。

所以吧，没了殷鎏川这个祸害，天枢宫的人又忙得团团转，我一时非常非常闲，虽然这样呆坐着就能赚到巨额银子这种事很好，但我却很不舒服。

无聊得发霉带来的后果是——我开始失眠了。

在我坐在天枢宫后面的断崖上吹了午夜的冷风后，第七日夜里，倾镹来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怔了一下，凤目一转看着我前方的断崖，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我小心肝一抖，我绞尽脑汁思寻着如何同他讲话之时，倾大宫主淡淡地开口了，“天枢宫的后崖是禁地，卿姑娘日后莫要再来。”

呵，变成了卿姑娘了啊。

面前长身玉立的人，冷紫的衣色在清寒的月色下愈加凉人眼目，他仍保持着谦和尔雅的淡淡笑意，然而眼底尽是一片淡漠疏离。

最初见到他，不也是这幅样子么。

原来，究竟，变的人只有我。

人生多事事多少，常使月眠人不眠。

我挪开了视线，低头道：“打扰了。”最后装作毫不在意不疾不徐地离去。

后来我去问婳眉前几天她有没有在倾宫主的手上发现伤口。

在我一问出口就后悔之后，婳眉告诉我：“你这么说我倒还有点印象，在处理太行山那帮小鱼小虾那会儿，主上给我们沙盘演练之时，我倒是发现他的手背上有排牙印——不会是你这胆大包天的女人咬的吧？”

我勉强笑了笑，“反正那伤口一下就没了嘛。”

反正我自以为的，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可能存在的一点点不同，甚至只是简单的情谊，一下就没了嘛。

人啊，在暴露出自己更多的欲望后，反而可能会失去的更多吧。

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

……

注：

1.无题，无名

花开花落落常开，月缺月圆圆亦缺。人生多事事多少，常使月眠人不眠。

2.《日日》李商隐

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

三十七盏·茱萸酒【贴图】

茱萸酒·茱萸酒法大家同，好是盛来白碗中。暖腹辟恶消百病，延年胜过枸杞羹。

……

又浑浑噩噩了几天，就到了九月初八，明日就是重阳节了。

诗中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虽没有亲人，却将落鹜山看做家，想着明日他们倘若登高赏菊，是否会发现遍插茱萸少一人呢。

在我低落地闷在屋中时，有丫鬟来传信说有个极是漂亮的姑娘上山来找我，此刻正在大厅里。

我登时心跳就漏了一拍，连忙跑到大厅中，看到一个穿着厚厚褂子的女子坐在那，螓首蛾眉，肤如凝脂，可不正是李易杳。

二话不说我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抱住，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知怎么就哭了。

结果李易杳也红了眼眶，勒着我嚎啕大哭，那声音直上云霄，引来了无数侍卫仆役，这么一弄，搞得半点悲伤的气氛都没有了，我再挤不出一滴眼泪，只好抱着李姑奶奶安慰。

拽着我的袖子解决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易杳抽噎着道：“我就是想到你一个人在秃头山上过肯定怪难受的，姑奶奶我可是半个月前就出发了，一路舟车劳顿的就为了陪你过重阳，怎么样，感动吧。”

“……嗯。”我握着她的手猛点头。

“嘿嘿，说，怎么报答我。”李易杳笑得一脸奸邪。

“说吧，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