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8)
明明他们拜过堂,入过洞房。
“姑娘……”问芙脸上带着几分不忍。
苏挽筝知道她在怜悯自己。
阿砚,不过是谢今淮的假名字。
假的,就是假的。
永远成不了真。
直至这一刻,苏挽筝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谢今淮是谢今淮,她的阿砚留在了清水村啊。
“问芙,我想一个人静静。”苏挽筝说。
“……是。”问芙应道。
她忽而看着手中姑娘还未吃完的糖葫芦,正要问,就听到姑娘苍白的声音。
“扔了吧。”
问芙心口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刚刚姑娘和小侯爷甜蜜的样子好似是假的。
苏挽筝一路走到梅林,空气中飘荡着淡淡雪花梅香的气息。
寒冬腊月,梅花却能迎风绽放而开,鲜红的花瓣在残雪的映衬下,显得越发艳红夺目,伴随着一阵寒风拂过,红梅花瓣飘飘落下,落在雪地中,红与白,美得动人心魄。
苏挽筝伸手抚过最近的梅花花蕊,指尖的湿润冰凉,让她一下红了眼眶。
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东西浮现在了眼前。
她爱梅,欣赏梅花的不惧风雪。
在乡下的院子里有一棵梅树,她经常以梅花入画。
那时她作画,谢今淮伸手摘下一束梅花走到她面前,亲手为她簪花。
她记得那时的他是那么的温柔。
而那束梅花,直到花干腐败,她才悄悄葬在梅树旁边。
明明是一样的梅花,清心寺的梅花显然更加鲜红妖艳,她却更喜她自己的梅树。
苏挽筝松手,指尖沾过雪丝,慢慢凝聚成水,滴落在地上。
一滴泪沿着她的下颚缓缓落下。
风吹开帷帽的纱,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美艳,睫毛泪光莹然,无端显得凄美破碎。
苏挽筝没有过多停留,她朝着前方走去。
而在她身后,穿着黑色大氅的男人站在她刚才的位置,男人剑眉星目,相貌俊脸,定定地看着苏挽筝离去的背影。
惊鸿一瞥,人如雪中白狐,美得摄人魂魄。
男人收回目光,伸手摘下刚刚苏挽筝抚过的那束红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娘。”男人拿着红梅朝穿着华丽的老妇人,他把那束红梅递过去。
“难得你有这个心思。”老妇人嗔了眼儿子,目光落在红梅上,她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要是囡囡在就好了,她最喜欢红梅了。”
随即又深叹一口气,“可惜你和囡囡无缘,囡囡到乡下那会,你刚好征兵去了,囡囡成婚后随她家夫君上京,而你又刚好回乡,你若是能早些回来,囡囡指不定就是咱家的媳妇了。”
男人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娘,她已成婚,纵然以后见面,我也只会把她当做妹妹相看。”
老妇人点点头道:“也好。你现在是大将军了,得闲的时候,派人找找囡囡。”
男人满口答应:“好。”
老妇人碎碎念:“也不知道她和阿砚怎么样了,阿砚说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想来也不至于委屈囡囡。”
*
苏挽筝绕了半个梅林,心头的痛楚才堪堪压下去,她步伐一转,准备回去。
却见迎面走来几个少女,带头的少女一袭红狐披风,衣饰极其华丽。她容貌极美,面似芙蓉,颊边带着两个小巧的梨涡,略显稚嫩,却又尤为娇憨怜人。
彼时,她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看着苏挽筝,闪过一丝寒意。
苏挽筝心里咯噔了下,对方来者不善。
下一刻,少女语气不善地问:“你便是今日随阿淮哥哥上香的人?”
阿淮哥哥?
苏挽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跟在少女旁边的绿衣少女斥责:“大胆,郡主问话,竟敢不回。”
苏挽筝眸光轻动,藏在宽袖下的手骤然握紧。
郡主?昌颐郡主。
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女,苏挽筝脸色一寸寸发白。
“怎么?还是哑巴不成?去,摘了她的帷帽,本郡主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绿衣少女应了声,二话不说走来就掀翻了苏挽筝的帷帽。
苏挽筝猝不及防,堪堪抓住掉落的帷帽。
而她的脸很快展露于众人面前。
绿衣少女足足愣了好一会。
自古就有流传“人比花娇”,但真正能做到的并无几人,可面前的苏挽筝站在梅林中,这般姝色却压住了妖艳的梅花。
昌颐郡主眼睛半眯,上京城的名门闺秀她都认识,但这个女人她还真没见过,长成这个样子,难怪能迷得谢今淮亲自带她来这里,还替她买糖葫芦。
昌颐郡主拽紧糖葫芦细签的手徒然用力,她神色逐渐冷去,她一步步朝着苏挽筝走来,殷红的指甲掐住苏挽筝精致小巧的下颚。
“长了这副狐媚样,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出身。”
绿衣少女徐盈盈轻笑着附和:“郡主说的是,我之前听人说凤鸣院新来了个花魁娘子,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话音刚落,众人都笑了起来,看着苏挽筝的目光宛如看玩物般。
苏挽筝双手微微发颤。
昌颐郡主质问道:“说,你和阿淮哥哥是什么关系?”
锋利的指甲划破了苏挽筝的下颚,她疼得眉头蹙起:“郡主若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谢小侯爷。”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昌颐郡主看着她下颚被划破的血丝,嘴角微微扬起,两颊的小梨涡越发明显娇俏,“我告诉你,我与阿淮哥哥马上就要定亲了,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我的阿淮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