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92)

她眸底闪过一丝冷光，看来得让人好好查查。

*

翌日，苏挽筝一早便带着春莱来到‘香满楼米铺’，她定定地看着那块牌匾，外祖父当年恐怕也没想到他以米商的身份成为江南首富，如今他的米铺却空无一人。

她走进去便看到米铺的掌柜正在柜台打瞌睡，掌柜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头也不抬继续打了个哈欠道：“客官尽可随意看看。”

苏挽筝看了眼几个米缸里装的都是粝米，粝米吃起来极其粗糙，世家贵族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唯有贫苦的百姓才会买粝米果腹，但上京城中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粝米的生意自然不好做，而且这粝米竟然要十文一斗，要知道普通的稻米都在十文一斗。

苏挽筝脸色沉了下来，问道：“掌柜，你这米价是不是写错了？”

掌柜毫不客气道：“没写错，就是十文一斗，客官要买就买，不买就趁早离开。”

春莱厉声道：“大胆，你敢对我们夫人不敬，你可知我们夫人是谁？！”

“呵，你就算是天王老子……”说着，掌柜抬起头看向说来的人，突而眼前一亮，又注意面前的女子妇人的发髻和身上名贵的绸缎，当下就知道眼前的是贵人，顿时点头哈腰迎来。

“这位夫人，见谅，小的没睡醒，只是我们香满楼的米价一直都是这个价位，从未变过。”

苏挽筝又问：“既然粝米是这个价位，那稻米和精米呢？”

掌柜笑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小店没有卖稻米和精米，一直都是卖粝米。”

“原来如此，难怪在这么好的地段，账簿还能倒贴银两，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苏挽筝冷笑着质问，见掌柜愣神，“我这小小的铺子容不下去你这尊大佛，以后香满楼米铺不需要你打理。”

掌柜气得横眉竖目：“你凭什么赶我走？！”

春莱拿出铺子的地契，冷声道：“就凭我家夫人才是这家铺子真正的主人。”

“你、你是苏二小姐，谢侯府的世子夫人？”掌柜这才认出面前的人身份，可转而厉声道，“世子夫人，我可是你母亲苏夫人的人，是她亲自让我打理米铺的，您就算要赶我走，是不是也得事先知会您母亲一声？”

他知道苏夫人把两个铺子交还给了谢侯府的世子夫人，他那时还担心自己会被世子夫人扫地出门，可连续这么多日都没动静，他以为世子夫人不在意这么个小小铺子，毕竟世家女子打理打理后宅尚可，如何懂做生意？

苏挽筝眉眼带着一丝冷然，“的确是要知会母亲一声，告诉她，这些年你是如何偷奸耍滑，如何做假账簿蒙骗她，又是如何用粝米调换稻米和精米欺瞒她，你说她知道这些，还会放过你吗？”

掌柜被声声质问得连连后退，他刚想否认，却见世子夫人身边的婢女朝他扔了一本账簿，他打开一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里面竟都是他以粝米替换稻米和精米的罪证。

这些年他就是一直仗着苏夫人不会亲自来铺子，也甚少查账簿，所以才敢做出偷梁换柱的事情。

“知道谢侯府是做什么的吧，想查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掌柜猛地跪下，朝苏挽筝连连磕头：“世子夫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请世子夫人看在小的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我这次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一双儿女……”

“马上收拾你的东西，离开香满楼，以前的事，我不会追究。”

“是是是，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掌柜连滚带爬离开米铺，春莱不解问道：“夫人为何放过他？”

苏挽筝叹道：“他说的是实情，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出事，家破人亡，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年香满楼米铺进账不少，但是薛氏把账上大部分钱都拿走了，这让再有能耐的人也无济于事。香满楼几乎年年亏损，薛氏又抠门，给掌柜的工钱少之又少，为了生计，他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偷奸耍滑的性情。

春莱叹了口气，看着满米缸的粝米担心道：“那夫人，咱们香满楼以后怎么办？”

“关门，重新整顿。”苏挽筝说，“等我找到合适的掌柜，再开门。”

合适的掌柜，她心底其实有个人选，但……

春莱点头，欲言又止道：“苏夫人那边若是知道您赶走她的人，会不会……”

苏挽筝笑笑道：“她现在一心救出苏檩禾，哪里时间管别的事情。”

如今，恐怕还在宫里求见德妃娘娘。

苏挽筝猜得不错，薛氏这两天不停递牌子求见德妃，终于等来德妃的接见。

钟粹宫。

德妃年逾四十，尽管雍容华贵的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绝胜的丽容，她身着淡紫色的宫裙，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头戴镂空金步摇，斜斜地倚靠在座椅上。

薛氏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和疲态，好似苍老了十岁不止。

“德妃娘娘，您一定救救檩禾，他是您嫡亲的外甥啊，是妹妹我唯一的儿子。”

德妃看着声泪俱下的薛氏，眉心深深皱起，留下一道明显的折痕，她叹道：“事情本宫都听说了，此事本宫帮不了你。”

“娘娘？”薛氏错愕地抬头，往前爬了两步，悲愤道，“如今只有您能救檩禾，您不能见死不救，檩禾他是冤枉的。”

“冤枉？”德妃冷冷挑眉，声音更是冷彻，“谢今淮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怎敢抓人进大理寺，苏檩禾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他与信南王的幼子萧秉俞素来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