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总想欺师灭祖!(59)
更将他所有晦暗心念,尽数呈现虞丘渐晚面前。
倒也无伤大雅。
毕竟虞丘渐晚已经知晓他对她的觊觎之心,那些阴私晦暗早晚都会暴露她的眼前,如今不过是提早了些许而已。
只是没有想到,他从幻境之中刚刚脱身,就感触到悬星殿中属于生人的气息。
李润泽昏迷在地,面色黑青,手臂之上被咬出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色泽翠绿的小蛇正在一旁翘着尾巴,嘶嘶吐着信子。
黎为暮皱了皱眉。
没有他的指令,蛇蛊不会主动攻击,如今李润泽被蛇蛊咬伤,只可能是他自己事先招惹。
他的蛇蛊并非等闲毒物,一滴毒血便可令人死无葬身之地,好在蛇蛊只为护身,咬下时控制了毒血的注入,只要及时救治,倒不至于直接要了李润泽的性命。
黎为暮却是久久未动。
他之前与苏苒之之言,发自肺腑。
他的确……想杀了李润泽。
看到李润泽站在虞丘渐晚身侧时,他的确歆羡又嫉妒,取代了他的位置,代替他的存在,嫉妒的令他发狂,让他恨不得将李润泽挫骨扬灰。
可终究按捺住这一心思。
往理性上说,李润泽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与花神寰辛全然不同,天真纯善,依赖虞丘渐晚,便如同幼时无依无靠的他,如同小猫小狗讨好主人一般,没有半丝恶意。
他虽不喜,却不该对一个心无恶念的孩子出手。
而在感性上说,他更不忍见虞丘渐晚心伤。
毕竟虞丘渐晚生性慈悲,当初因他残害寰辛,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真实性情时,那一刻,虞丘渐晚的神情近乎破碎。
他不愿再见她伤怀。
故而他接受了苏苒之的提议,既是不喜李润泽陪在虞丘渐晚身侧,那便将李润泽支走便好。
正巧苏家夫妇失去独女,伤心欲绝,便借苏苒之与双亲告别之机,将李润泽托付给苏家。
如此一来,既能弥补全了失女之痛,又能让李润泽离开昆仑山。
故而,他终归按捺下取走李润泽性命的心思。
如今望着昏迷在地奄奄一息的李润泽,黎为暮虽是满心不耐,但还是俯下身,想要探查他的情况。
孰料便是在他抬手触上李润泽的瞬间,身侧倏有灵力清寒的罡风直劈而来!
他猛然侧身避开。
虞丘渐晚闪身站到李润泽身前,试了试李润泽的脉搏后,抬眼对他怒目而视:“不过一个孩子,你何至于伤他至此?!”
黎为暮关切的话语生生剎在唇边。
良久后,他笑了一声,眼中满是痛彻心扉的自嘲和锥心刺骨的悲痛:“在山主眼中,我早已是个不择手段的十恶不赦之辈了……是吗?”
虞丘渐晚脸色一白。
因着幻境之故,她在看到李润泽昏迷的第一眼,就先入为主以为是黎为暮动的手。可那幻境构筑的只是黎为暮的心念,是他压制在心底的晦暗心绪。
而这世间,又有几人敢说自己心境明朗,从来不曾生出一丝一毫恶念。
心中的恶念与实际的恶行,终归还是有所差别。
虞丘渐晚心口一窒,悔意翻涌,下意识地张口想要解释,黎为暮已经抬手掩住面庞,自顾自地低低笑出了声。
他阴狠暴戾不假,可为了她,即使面对再大的不顺,也愿意收起所有獠牙,在她面前做好乖顺良善的弟子。
可到了今日,虞丘渐晚却是亲口问他,为何要对一个无辜孩子出手。
他错了。
错的彻彻底底。
他的确该杀了所有碍事之人。
更是应该不顾虞丘渐晚意愿,为她下了情蛊,斩断她的双翼,将她强留在他身侧,眼中是他,心里是他,所思所想都只有他。
这样,她的就不会为了旁人责备于他。
虞丘渐晚已然冲到黎为暮面前,死死攥住他的双手。
是她之过。
此事是她之过。
黎为暮成长至今日,心思阴鸷,性情多疑,她这位师尊有着不可脱卸的责任。
陪在黎为暮身侧长达百年之久,亲眼看着他从垂髫小童成长为如今的朗朗少年,她却始终没有发现黎为暮内心极度缺爱,更是孤寂寡情,没有及时给以导正,弥补他之所求。
以致养成了如今的性情。
此刻更是连调查清楚李润泽受伤缘由都没有,便先入为主将一切过错归结于黎为暮,仅因着他曾经害了花神之故,就断定他居心叵测心思不净。
为师为友,哪怕身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人,都是万万不该。
更别提她还是他的师尊。
与他断绝师徒关系也好,无情将他遣走也罢,更多的还是考虑到他心神不定,对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怕他沉溺于这段本就有悖伦理的私情,枉顾修行,损害己身。
最终期盼,还是望他不偏不倚,前途光明坦荡。
此时此刻,大错既已铸下,她只能紧紧攥住黎为暮的手腕,抬目望入他的眼底,毫不迟疑自责出声:“是我之过!是我对你心有成见,有失公允!”
她声音发颤:“子昼,望子昼莫要入心,原宥于我。”
黎为暮垂下眼眸。
眼前女子一身素色水裙,周身不加半点颜色,偏生面含酡艳,唇色殷红,满载春色。
好似凛冬里覆雪盛开的寒梅,清冷又娇艳。
一双眼眸盈盈水润,盛着彻骨悔意。
那般赤诚而痛悔的情愫,旁人哪怕随意瞧上一眼,便会难以自控地心生软意。
偏偏黎为暮在望了她良久后,眉色不仅未见半丝舒淡,反而挑起唇角,笑意讥讽:“山主莫非亦是那等舌灿莲花却半丝不会入心之人,一句简单的‘错了’,便想轻飘飘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