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总想欺师灭祖!(77)
故而蛊术一直被认为是阴邪之术。
他重归仙位以来,执掌刑狱与法度,更应守法持正,嶷如秋山,却偏偏习得“蛊术”这一全然可受人操控的“歪门邪道”,早有仙人对他不满,怕他以巫蛊兴事,为祸苍生。
以致久久为人诟病。
他并不后悔习得了蛊术,却觉自己既被蛊术所累,受人白眼,自没有必要令自己的弟子同样受此灾劫。
“是那些人心有偏颇,所以瞧着他人亦是居心不良。”虞丘渐晚不满出声,“师尊行事有度,从不由一步踏错,便算修习了蛊术,亦不会以之为祸。”
她眸光澄澈而坦荡,又义愤填膺,扶望神君一时忍俊不禁,逗她。
“那万一有朝一日师尊真的以蛊术为祸,残害残生无数,渐晚又该如何?”
“绝不会有那一天!”虞丘渐晚毫无迟疑。
他仍是追问:“万一呢?”
“没有万一!”
虞丘渐晚信誓旦旦,抿唇一瞬,又笃定。
“若是真到了那一日,那也一定是他们先做错了,师尊不得已之下只能造下杀业……我那时定会与师尊共处一处,神来杀神佛挡杀佛,同进退,共生死!”
扶望神君良久沉默。
“不。”他轻声,“若是当真到了那一日,渐晚,你定要……亲手铲除为师。”
幻境破碎,扶望神君的身影在眼前寸寸消失。
虞丘渐晚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虚影,却是终究只能留下一片虚无,慢慢蜷缩起指尖,微微闭目。
这是她刚及十岁,被扶望神君带回神界的第二年,发生的场景。
那时的她只觉扶望神君杞人忧天,他行事妥当,天界之人无一不对他敬重有加,哪里会行岔踏错。
孰料有朝一日,他竟真会一语成谶。
而她也如他所愿,亲手用他传授的剑术刺入他的心口,大义灭亲,一招制敌。
常理来说,幻境之中只会层层危机,九死一生。
到了她,这幻境却只是将过去的场景在她面前重现一遍,却是根本没有侵扰伤害她的意思。
除了那一日外,即使沦为堕神,他亦是不想伤她。
虞丘渐晚又闭了闭目,从幻境中敛回思绪,继续寻找那两名仙人的身影。
却在前行数步时,遇到了黎为暮。
方才是幼时的她,如今是幼时的黎为暮。
他不过及她腰高,一双琉璃似的眼眸澄澈里没有半丝情愫,只安静蹲在地上,拨弄着身前小瓮里的蛊虫。
虞丘渐晚恍惚一瞬,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黎为暮饲养蛊虫的场景。
他出自苗疆,懂得蛊术,虞丘渐晚倒是不曾觉得意外。
她也并不反对他修习蛊术。
可那时苗疆本就因蛊术致祸,若是有人发现他精通蛊术,说不准便会摸出他苗疆之人的身份,招来灾厄。
再者。
她想起了扶望神君。
她并不知晓扶望神君到底因何沦为堕神,却是亲眼看到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被他毫不留情斩杀,鲜血遍地。
而那些仙人在背后叫嚣,崩溃,说他早已沦为邪魔外道,沦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还说,怪不得是修习巫蛊邪术之人,修习那等邪术,怪不得会毫无慈悲之心,杀人如麻。
她想出声解释。
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就算她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加以理会。
即便这样,她依旧觉得术无正邪之分,正邪只在人心。
直到她察觉了黎为暮的心思。
对她的,隐晦的,又露骨至极的爱意。
他自己,阴鸷的,暴虐的,又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情。
虞丘渐晚上前,望着仍在拨弄蛊虫一无所知的黎为暮,慢慢自他身侧蹲下,良久失神,唤他。
“子昼,我若在看到你修习蛊术的第一眼便加以拦阻,你的性情,是否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而是如她希望的那样,他在她眼前假装的那样。
坦荡,明媚,襟怀宽厚。
她抬手,想要触摸他稚嫩的面颊。
却在触上的瞬间,被他一把握住。
黎为暮攥住她的手腕,却是没有将她触到他面颊的手拿开,反而在虞丘渐晚骤缩的眸光中,将自己的侧脸更深地埋入她的掌心,细细地蹭。
“与蛊虫无关。”
他的身形渐渐抽条拔高,很快长成如今清隽挺拔的少年模样。
眸光透彻,携着那样坦荡而炽热的爱意,就那样直白望入她的眼底。
“不论是否存有蛊虫,子昼都会倾慕师尊,想要拥抱师尊,占有师尊。”
虞丘渐晚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好像被定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寸寸靠近,停在距离他一寸距离的位置。
呼吸可闻。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师尊也不该如此不设防地出现在弟子面前,否则……”
他垂下眼眸,抬指抚上她嫣红的唇,一点一点摩挲许久,直到摩挲地鲜红欲滴,才眸光晦暗着笑了一声。
“只会任由弟子……为所欲为。”
虞丘渐晚迅速调动体内灵力想要破开眼前幻境。
她很清楚地知晓,眼前幻境虽不是因她而起,但幻境中的景象,却是由她心念而生。
由她而生的幻境,将她自己画地为牢困在其中,任由黎为暮对她恣意妄为,而她束手无策,无力招架。
感知着幻境中黎为暮已经抬起她的下颌,垂眸一瞬,便要低脸毫无迟疑地吻上。
虞丘渐晚体内灵力轰然向上一冲!
鲜血自口中激涌而出时,黎为暮近在咫尺的幻象终是轰然破碎,消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