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147)+番外
看准空隙,吉霄跑进去放下巧克力,一手抓起在台面还咧着嘴的书包,一手拉过惊讶到止住哭声的小人。
老板骂人没有,没能听到了。疾跑起来连弄堂都搞错,没见到吴美希,却也不敢停步。
直到穿到街面另一侧,确认彻底安全才呼着热气停下。再看比她小的孩子,早跑出一通汗来。
歇息的片刻,吉霄把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书包拉严实。刚想递给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就被对方打在胳膊上:
“坏人!坏人!”一边打一边潸然斥怪她。
吉霄顿时不甘,但又实在没办法对着小鬼头还手,生怕折断她,只能独自怄气:
“东西我也还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你应该跟我和老板说对不起啊!”小女孩抹着泪跟她生气,“为什么要陷害我?”说到这满腹委屈,噙着泪责备她,“为什么每次问我问题,都不说‘请问’,也从来不说‘谢谢’!”
吉霄被饿得一肚子火:“因为我没素质,没人教!”这么说完,她愤懑地把包扔女孩怀里,转头就走。
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人哭喊:“把我的学生证还给我!”
“谁拿你学生证了!”
“你!”
吉霄狠狠骂了声十三。那孩子听了也愤慨,跺着脚朝她喊:“我再也不会跟你说话了!再也不会!也不会拿糖给你!我不跟你玩了!!……”
不给拉倒,说的就像什么时候跟她玩过一样?
那晚回面馆,临睡前闭眼,居然还能看见女孩子哭泣的脸。
在黑暗中,吉霄跟撞了鬼一般睁眼。
过几日,去少年宫送面条。在办公室收好钱,吉霄硬着头皮把费了很大心力才从小卖部找回的学生证交给孔老师。
“这是?”
“……在校门口捡到的。”
老师翻开一看,“是知雨的呀,”又奇怪,“照片怎么没了?”
“不知道掉去哪。”
“行吧,”孔老师说,“等她下课我交给她,谢啦小弟。”
想走人的,却在这时想起女孩的抱怨。吉霄耐下性子好好回答:
“不用谢,孔老师。”
再之后就是小升初。那么紧张的人生大事,十几年后回顾却是一片空白。却能记得那年暑假格外热闹:有雅典奥运上逆转夺冠的女排和飞人刘翔,有让人守着电视不愿离开的超级女声,有《七里香》……
唯独少了一个人。
考试结束后不久,吉霄就又去少年宫。自从临考,阿爷已经有段时间不让她送面,让她专心冲刺。所以踏进教学楼居然令她有点激动,尤其是听到楼道上的琴声。
在第一间教室后门停下,却惊讶地发现坐窗边的人换了。再一看,教室里没她身影。
去孔老师办公室收好钱,想着该怎么探问,先收到一罐可乐。
“知雨给你的。”
“给我?”
“嗯。”
一罐可乐。又想起对方质问她这么便宜为什么要偷,顿时不是滋味。却在这时听孔老师说:
“你那时不是捡到她学生证吗?她说给你的,要谢谢你。”
谢谢?
真的吗,她不是误会那学生证是她拿走了吗。
不确定女孩的想法,又见老师还在找。“奇怪,”她说,“明明还有颗糖的,怎么放不见了。”
听到这句,吉霄脸上的阴云散开。升起期待,小心地问老师:“是太妃糖吗?”
“是啊。”
瞬间多云转晴,但又还是奇怪:“为什么她不自己给我?今天也没见她来上课。”
“她找家教了呀,”老师说,“家里给她买了钢琴,以后就在家练习,有私人教师。”
吉霄一怔:“不来少年宫了?”
“不来了。”
走出少年宫,在茂密的浓荫下,吉霄拉开可乐喝了一口,听到鸣蝉。
然后,属于2004年的春天彻底结束。
两年后,吉霄初二。
吉小红还是离婚了,年初带着堂弟搬回老工业区。但她不像吉霄想的那样挤走了她的狗窝,而是入夜后在面馆里支开帆布床。阿爷去年冬天又拿起酒杯,没多久便犯了旧病。因此这三个月来店面都是吉小红在撑。
小姑的到来让面馆亮堂许多,她还用考究的笔记本清楚地记账。她说封面的芭蕾舞女是一个叫德加的人画的,吉霄很喜欢。
然后,春天来了。
这一年宁城的气温比往日早半个多月回升,三月第一个周末已经回暖。但气象台说,海上低压就快东移入城,受此影响自明日起会有小雨。
翌日开店,细雨如期而至。丝丝缕缕,令吉霄担心今日会不会又很冷清。
托着下颌眼巴巴望着店门,旁边刚改姓吉的小堂弟正在跟5以上的加法苦战。做完后吉霄帮着检查,痛心疾首:
“5+6怎么会等于13呢?算数你不会,数手指头你总会的吧?”
彼时还是小鬼头的吉然同志已经初尝到人生的苦,被数学难到掉眼泪:
“我哪来的十三根手指头啊!”
在烧水的吉小红听到这里,转头厉声:
“哭什么哭?这么简单的算数都不会,你还有面孔哭?!”说着隔空指示吉霄,“你揍他呀!”
吉霄不敢惹正在气头的小姑,但又知道不能对堂弟动手——毕竟,他和吉小红才是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