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200)+番外
又说海报撕碎了没办法,但CD机完好。他偷偷带去学校听过,一点没摔坏。
这事吉小红清楚,叮嘱他千万不能让姐姐发现。要是惹姐姐伤心,他是要挨打的。
这些年小心翼翼,直到去年大意疏忽,津津有味在里屋看旧小说,却被吉霄一眼识破那是她的。吉然谨遵老妈教诲,不敢说还有其他,只把书还给了主人。
然后前段时间,老妈来找他。喜气洋洋让他把旧东西全找出来还给姐姐,就像终于可以揭开某个封印。
“东西我转交了啊,而且你看,都好好的。你跟妈总这样隔空猜谜语。”说到这吉然故作老成,指点她,“你啊,想家就回来住,想妈就告诉她……什么都不说我替你憋得慌,她也会寂寞。你们两只小女人其实很爱彼此,别总拿我当传话筒。”
说完自己都害臊,实在呆不下:“我出去盯着香!”
等吉然离开,吉霄的神色才变化。
进初中,心窍比小学完善,终不像幼时打打篮球就解忧,开始完全领会被他人孤立带来的刺痛。心情晦暗,便不爱照相。合照更是少之又少。她能同谁照呢。
所以时隔多年,看着旧照中的自己,她其实很陌生。毕竟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愿回忆那时,更想不起自己的脸。
信任是一根沉底朽木,要到与何风相识,才被捞起慢慢风干。伤口不疼了,但留下的瘢痕始终在,让她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也不敢主动走向他人——
她也在等待一场彻底的复苏。
吉霄看着手中的盒子。
吉然这家伙今日有功。这么想来,以前还发生过另一件事。
那时当销售,陪客户喝酒到夜深。晚上摸黑回家,遇上还在放假的中学生没睡觉,过来照顾她。
“要不要去医院?”见她又吐一次,吉然给她递纸巾,急出眼泪,“这工作不做了!辞职!”
吉霄吐完,缓一阵才说:“辞什么职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多赚钱?”
“可你吐得这么难受!”
吉霄被关切,又在醉中,言语难免失分寸:“这有什么,”她说,“倒是你,多大了还这么爱哭?搞得就像我是你亲姐。”
吉然被这句一下戳中:“你什么时候不是我亲姐了?”又怕吵醒吉小红,嗡着鼻子压声,“你这样说,妈听到多难过!”
或许是觉得她反正醉了,醒来就会忘,跟她掏心掏肺:“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我们可在一个户口本上!而且你跟我有血缘关系,这改变不了!你还带着我长大……你不是我亲姐谁是?”
又声讨她现在变了——“以前明明是你跟妈说,爱哭不是坏事。你说那是因为我心地善良,因为我真的在乎。你说男孩也可以掉眼泪,是不是懦夫全看面对困难的态度……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多感谢你?”
青春期的少年还在独自忧郁,吉霄却笑出声。“行,我命好,有个心地善良的亲弟弟,还不需要我养。”
“姐姐为什么要养弟弟?”吉然却反问她,“妈可没那么教过我。”
话都到这,跟她透底:“其实,妈知道你抽烟。”
吉霄酒都醒了几分:“你说的?”
“不是我!”吉然说,“是她鼻子尖,你知道的!”
吉霄心虚:“那她怎么说?”
“她当然很担心了!念叨现在做销售怎么回事,压力这么大,她们以前可不像这样。又说这是工作所迫,不像喝可乐,还能直接念你。她就是这样,对你总担心,又总在琢磨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吉霄光是笑。但她想起很多年前方丽春说,做销售是受罪。在她眼里,这职业却金光熠熠。她以前总觉得,吉小红是神。
所以第一份工作也由此开始。辞职吗?或许吧。但现在还不到火候。
吉然不知道,她这个人跟酒鬼吉祥不同,醉酒后发生的事没有哪件不记得的。
后来进烟雨也是。西部区拿下重要项目去庆祝,第二摊在KTV。有人碰巧点了一首老歌。她跟人唱着唱着,掉了眼泪。
自己没意识到,还是小宅眼尖,问她为什么哭。她在醉中感慨,说初恋很遭,她却没能忘掉。
小宅见有机可乘,问她初恋现在人在哪?她答在宁城。又跟她打探名字。她当然不会讲。
“那姓什么总可以说?”
听小姑娘点起百家姓,她想,点不到的。那人的姓很少见。
小宅不知内情,说她不真心。她便随便敷衍:
“跟你一个姓,行了吧?”
结果弄巧成拙,成为她喜欢王乐云的又一力证。到方知雨跟她问及,她才想起是有这回事。
其实,在她看来,跟方知雨共度的那些曾经所覆盖的远不止苦楚,还有美好。所以每每谈起旧人旧事,她都很想跟对方叙旧。
但能叙旧的前提是,必须先承认有过去。
吉霄看着眼前的旧物,心想恐怕还要吉然帮她继续看管,背着方知雨。可是要背到何时?三十年?五十年?还是更久?
等她们都白头,能不能把心结当笑话讲。
吉小红进来,见她端着月饼盒,一下笑开。
“马上元旦,我们怎么过?”问她。
“都行啊。吃个饭,或者去哪玩。”
“就我们三个?”看准机会,吉小红问她,“小雨她们呢,有什么打算?要不大家聚聚?”又说,“她爸爸生意忙,不来也没关系。但她妈妈总要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