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还是第一次听时今澜母亲的故事。
她也知道余夫人的意思。
——善良没有相应的能力,是会让自己受伤的。
时今澜生活的环境明枪暗箭,是池浅从小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人不能想象的。
余夫人并不满意自己这个人陪伴在时今澜身边,善良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那时的池浅好像也听明白了余夫人话里的话。
她轻轻的抬起头来,用着一种人畜无害又坚定的眼神看着余夫人:“可阿澜的妈妈下次碰到了,还是会做的不是吗?”
这句反问明显是余夫人没想到的,她眼睛里闪过一丝顿挫。
她并不满意池浅这个答案,不悦与怅然交织在一起,“你说的没错。”
“但那是因为她有我,我后来叮嘱了家里的佣人。”
说到这里,余夫人便看向了池浅:“而小澜,不一定能保护的了你。”
“宁城不是你们那座海岛。”
这话好似一盆冷水,对着池浅从头浇了下来。
她眼神闪烁,池浅感觉到的,那时的自己心一下就沉下来了。
在海岛的时候,时今澜是她的病人,她是她的护士。
可离开那座岛,时今澜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时今澜是时家的大小姐,余家的大小姐。
她的一见钟情从一开始就走在了钢索上,陡峭危险。
可这又关余夫人什么事呢?
池浅远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平顺,她黑漆漆的眼睛里装满了倔强。
还有显而易见的反骨。
时今澜的外婆又怎样,她上来就恐吓自己,她也不会给她谄媚。
就当池浅要开口反驳余夫人的时候,手术灯灭了。
自动门感应到里面有人要出来,缓缓的打了开来。
时今澜的主刀医生从里面出来。
余夫人不再理睬池浅,起身走过去,关切问道:“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您放心就好。”主刀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了笑意。
“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余夫人不见慌乱,有条不紊的问着。
“很快了,您稍等一下就好。”主刀医生答着,恭敬的对余夫人颔首,朝观看转播的会议室走去。
而没等时今澜的主刀医生走远,手术室里的病床就被推了出来。
麻醉还没有过,时今澜还在昏睡当中,好似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池浅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觉得唇瓣苍白,比她捡到她那天还要羸弱。
等在门口的人在病床出来的瞬间,便纷纷围了上去。
池浅根本挤不进去,远远地在外围跟着一行人往病房走,视线始终追着时今澜。
.
入夜的世界安静的好像要沉落,监视器的声音有节奏的响着,托着这个世界。
柔和的夜风不知道从哪边吹来,听不见海鸥的声音。
“!”
意识到这一点,时今澜忽的睁开了眼睛。
她好似有些慌,心脏监视器一下跳了很高的一声。
时今澜茫然望着眼前陌生又迅速熟悉过来的病房环境,眼底皱起一层疑惑。
她对自己的潜意识感到疑惑,觉得潜意识以为自己待的地方,即使不是现在所在的参市,也应该是宁城才对。
可事实证明。
明明只待了不过一月的时间,时今澜对海岛的依赖却远超她从小长大的宁城。
“醒了?”妇人苍老的声音在时今澜耳边响起,她转头,便看到了自己的外婆。
而后时今澜环顾四周,就看到自己病房里围了一圈的人。
以阿宁为首的她的心腹,以余夫人为首的她母系的亲人……
但她最想看到的人,没有看到。
外婆的关系被她放在最后,没有理睬。
那环视的视线依旧寻找着,越过房间里站着的人,时今澜终于看到了被挤在最外面的池浅。
时今澜做完手术后,池浅始终没能进到病房里。
这里的人都有着跟时今澜相同的气场,却比时今澜更加凌厉混沌,眼角眉梢里写着的都是打量与不友好。
池浅觉得这些人真是奇怪,明明都不认识自己,就提前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她们傲慢的以她的穿着打扮做定义,并不欢迎她走进时今澜的世界。
可她们不允许有什么用呢?
池浅才刚听到余夫人那声“醒了”,接着耳边就传来时今澜的一声:“过来。”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自己看来,时今澜夹着监护仪的手轻轻抬起。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微极了,却一如既往的富有决定性,又一次重复:“过来。”
就是这一瞬间,池浅感觉自己的心坚实了许多。
她想既然时今澜要她过去。
她就有一千个一万个的理由,可以走过去。
余夫人说的不对。
什么事情,什么结果,她都要走过去看看才行。
善良不是没有用的东西,善良是很珍贵的品质。
看着池浅穿过人群,抬头挺胸丝毫不怯场的样子,时今澜眼睛里多了几分笑意。
她不用思考就知道这大抵是怎么回事,当着外婆的面,就勾过了池浅的手:“站这么远干什么?”
这动作太亲近,池浅目光都顺着自己的手指顿住了。
她止着自己的心跳,强作镇定:“人太多了,吵到你。”
“的确。”时今澜垂了下眼,终于是将刚刚醒来时的不满发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