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念这么深重。
只是梦中没有救到时今澜而已,又不是现实。
可她就是要做。
她一定要救时今澜。
这山沟太深了,时今澜双腿不能行走,掉下去就是自生自灭了。
就算她们都掉下去了,两个人,也比一个人好。
“池浅,不……”
“刷拉——!!”
“值得”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时今澜就感觉身下一空。
似乎拦住她腿的树枝断掉了,整个人都在被地球的重力拉着往下坠去。
而池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松开时今澜的手,紧接着就随着时今澜的下坠,跟着滚了下去。
树皮磨过她的手掌,疼痛火辣辣的窜出来。
春日里万物复苏,陡坡上爬满了新长出来的植物。
嫩草花芽,还有顶着土块石砾伸出来的灌木树枝。
这一切跟海水比,差太多了。
池浅还没从手掌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紧接着就有无数硬物凸起从她身上碾过。
她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空着的一只手都不知道该保护自己哪个地方。
山风辗着泥土的味道混合着塞进她的鼻息,复杂难闻。
池浅眉头就要皱的更紧,忽的,却从中嗅到了一抹洁净的气味。
那在她视线里翻搅着的天空与土地,在这一秒被一片暖色调的白笼罩。
时今澜反应迅速,反环住了池浅的身体。
池浅的吐息打在时今澜的胸口,继而又反折过来。
鼻息前温热的一片。
扑通,扑通。
心脏在造反,一个劲儿的撞击着池浅的胸前。
可就算是此刻的心脏跳的比刚才更加厉害了,池浅却明显没有刚才那样慌张。
她就这样被时今澜护在怀里,原本被她单方面握着的手反绕过来。
十指相抵,两相紧攥。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就在池浅感觉天地都要混成一团的时候,无休止的滚动停下了。
春日里疯长的草充作垫子,托住她们正向下砸的身体,茂密的草丛里发出一阵抖动。
这是……得救了?
池浅脑袋还处在混乱中,她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一处不疼,骨头跟被人打断重组了似。
她刚要抬手拨开脸前凌乱不堪的头发,细细密密的疼就随之从她的手臂上扯了过来。
“嘶——”
这疼来的迅速又凶猛,池浅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眉头紧皱的朝草丛看去,这才发现她跟时今澜跌进的是一大片葎草,俗称拉拉秧。
这植物很能繁衍,春天刚暖和就蠢蠢欲动的开始疯长,似乎也是为了好生长,它的藤上全是小锯齿,一旦被勾住就不会轻易松开。
刚刚从上坡上滚下来,池浅的身上灰一块白一块,细长的红色在其中分外明显。
从手臂到膝盖,一道一道的都是这些葎草的杰作。
真**疼。
池浅倒吸凉气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红痕,一时分不清是撞到什么东西上停下来疼的轻一点,还是跌在葎草里疼的轻一点。
天空铺着浓密的树叶,湛蓝的颜色被浓青冲的支离破散。
池浅对着天空看了自己的手臂好一阵,慢慢觉得自己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抬着越来越吃力。
呼吸也是。
休息了这么一会儿,池浅依旧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缺氧,心口还在直跳。
那疯狂的跳动好像会膨胀一样,在挤压着周围的空气,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池浅,你怎么样?”
就在池浅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慢慢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时今澜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池浅好像从这道声音里听到了几分焦急。
本就模糊不清的天空被探过来的影子遮住,这种焦急,就连时今澜的眼睛里都是。
那纯黑的瞳子犹似一泓清水,似蹙非蹙。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作用,素日里清冷孤傲的眉宇间此刻隐隐透着一股担忧。
时今澜在担忧什么。
她们现在不是没事吗?
不对……她现在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身下的葎草好像不只是缠住了池浅的手脚,还有她的思绪。
时今澜在一旁看着,见池浅许久没有回答自己,起身踩进葎草丛里翻找她们带来的包:“你有没有带哮喘喷雾?”
“哮……喘……”
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池浅大脑迟滞。
她念着这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名词,这才意识到自己胸闷根本不全是因为刚刚从陡坡上滚下来。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
眼看着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池浅求生欲驱使她径直拉过时今澜的手,朝自己的口袋伸去。
葎草割人,时今澜上一秒还在忍耐着这种疼意独自寻找,这一秒就被人握住了犯疼的手。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粗糙的布料抵在时今澜的掌心,她的手背被一道轻到颤抖的温热贴着。
山崖下罕有人至,葎草疯狂的生命力像是会吞食掉躺在里面人。
明明这人是个可以轻松抱着几斤重的药材满院子跑的怪力少女,此刻却苍白的像一株失水萎缩的白海棠。
时今澜感觉自己好像触碰到了池浅的生命,这样的轻,碰一碰都要碎掉。
这种感觉让她心跳都跟着在颤抖。
就好像她不能面对失去池浅的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