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抛出了这个问题,池浅跟时今澜一下顿住了。
的确她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东西是不分你我。
可这么一说出来,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好像……她们关系有多么亲密一样。
她们真有这么亲密吗……
明明凡事都是做贼的先心虚,可此刻空气里却荡着意外的安静。
兔子在池浅手里挣扎了两下,先把她匆匆拉回了刚才的问题。
池浅知道时今澜有她自己的顾虑。
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允许她有太多的好心,居安思危是她最基本的技能。
想来要想保住这只兔子的命,就得顺着时今澜的思路想办法。
略顿了一下,池浅对时今澜表示:“那沈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不杀她,哪天我抓不到鱼,或者我抓的鱼不够,我再杀它,要吃也吃新鲜,行不行?”
池浅的假设太多,也存在太多变数,活物不如死物好保存,时今澜不喜欢这样的方案。
通常情况下,这样的建议时今澜会选择否定,甚至无视——
“求你了,沈小姐。”池浅抱着兔子走到了时今澜跟前,一手抓着它的耳朵,一手拖着它的腿,“你看她多小,多可怜啊。”
春光明媚,天边的云与树叶遮不住太阳的光亮,照的世界清晰。
池浅抱着兔子过来,打湿的小脸被日光照的粉红,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落满了琥珀光泽。
要说可怜。
她比兔子要看着可怜多了。
时今澜的目光撇了眼那只她抓到的兔子,看着那抓着它的手陷在黑乎乎的毛绒里,白玉与黑墨撞在一起,视线游移两秒,又重新的落回池浅脸上。
之前在病舍小心翼翼也是她,现在为了只兔子在这里跟自己卖乖撒娇也是她。
现在怎么不怕自己生气了?
难不成对池浅来说,这只兔子比自己……
没想完,时今澜蹙起的眉头就截断了这份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的不悦是因为池浅将动物看得比人高,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反正,是更不喜欢池浅手里这只兔子了。
算了。
这只兔子看着也没有多少肉,就让她养两天,长大点也好吃。
时今澜不想再跟这只兔子争,敛了下瞳子,冷声妥协:“如果明天没有鱼,我会吃掉它。”
“当然当然!”池浅连连点头,托着兔子,给时今澜卖乖,“谢谢沈小姐,沈小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仙女!”
似乎是为了符合兔子的形象,池浅夹起了嗓子,学着小孩的声音。
但她不是专业学配音的,这声音学着有些笨拙,声不成调的,滑稽,却也招人笑。
时今澜实在不知道池浅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在她注意不到的某一秒,轻轻笑了一下,心道:巧言令色。
.
今天一上午的收获可谓是丰盛,池浅推着车子,左边车把挂着装鱼的包,右边挂着装兔子的笼子,后面还坐着时今澜。
池浅总结着,突然有一种拖家带口的感觉。
就好像古代的猎户带着妻子出去打猎,满载而归似的。
其实要是能自给自足,她跟时今澜生活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
可时今澜不会想的吧。
她有她的世界,她只是受伤流落在海岛的孤鸟。
等到伤养好了,她就要飞回她的广阔天地了。
一期一会。
池浅悄无声息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带着时今澜回了山洞。
点好火,架上处理好的鱼,池浅就趁这个间隙抱着车框做的笼子去安置兔子了。
兔子拉臭臭的味道不太好闻,池浅担心时今澜不悦之下会让自己把兔子杀掉,准备给它找个离山洞近,且通风遮阴的地方。
绿茵地里风忽来忽往,又吹过阵风来,池浅缩了缩脖子:“储备粮,你会不会觉得这里冷啊。”
——储备粮是她给兔子起的名字。
储备粮不说话,三瓣嘴一耸一耸的,不停吃着伸进笼子的草。
池浅看着它吃的这样开心,也没有给它换地方,蹲在一旁看起兔子吃草。
“没有办法啦,沈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得跟我们生活一阵子了。”池浅主动拔了一片鲜嫩的草喂进笼子里,忍不住小声絮絮叨叨,“不过你也不要怪她,她这是居安思危,等我们出去了,你也就能出去啦。”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你之后要报答也要报答她,知道吗?”池浅话说的认真,好像一定要储备粮听懂明白一样。
可是兔子怎么会听明白人说的话呢?
它只是一只瘦弱到快活不下去的小兔子而已。
时今澜静默的听着木枝燃烧的声音,噼啪声里远远的透着池浅念念叨叨。
她就那样蹲在笼子跟前,自言自语,叫时今澜很是不理解。
她为什么要给自己拉好感,而且还是对一只兔子。
低等动物不具备人类的思想,更不会对她的话有记忆,妄论理解。
她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
真是个笨蛋。
善良的笨蛋。
“你知道她为什么死吗?”
长风吹进洞里,冷涩的凉意中夹着时今澜记忆里传来的爷爷的声音。
那段记忆,时今澜淡到都快要记不起来了。
可她还是想起来了,女人鲜红的血溅在她的裙摆上,悲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