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在建朝之时,第一任天子也像周天子一样,分封了很多诸侯,后来诸侯的地盘越来越大,互相争斗,因此北梁决议将这些封地,收归国有。
当时的宋国公乃是天子的从弟,为了响应天子的号召,主动让出自己的封国,于是宋国公虽没有了封地,国公的爵位却世袭了下来。
如今的宋国公梁饬,看起来三十五上下,一副镇定而冷静的模样,梁饬奉行黄老之学,在朝廷中十足低调,但因着他是大梁的老牌贵族,宋国公一门又极为鼎盛,所以受到了老梁人的追捧,乃是大梁的楷模。
梁饬正在用膳,他的礼仪极佳,食不言寝不语,用完膳之后将筷箸放下,先是净口,又是净手,慢条条的擦掉手上的水珠,举止大方,贵气十足。
“国公爷,您是甚么意思,倒是……倒是给咱们一些准话啊!”
梁饬微微抬起眼皮,终于看了他们一眼,幽幽的道:“一些不成器的家伙。”
大夫们被呵斥了一声,也不敢反驳。
梁饬继续道:“不过是一些外来户,便叫你们乱了阵脚。”
大夫们苦着脸道:“国公爷,真不是咱们自乱阵脚,而是那些外来户实在狡诈,如今陛下宠爱太宰,啧啧,怎么还会将咱们这些老梁人放在眼中呢?下臣们也是……也是为了国公爷您不值得!再过些年,国公爷您丹阳城第一名门的称号,怕是就要被那个刘非抢走了!”
哆!
梁饬放在茶杯,幽幽的道:“凭他?也配。”
大夫们一听,似乎觉得有些眉目,道:“怕不是国公爷,已经想好了对策?”
梁饬的唇角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虽已然三十五上下,但身为丹阳城的老贵胄,保养的极佳,一点子也看不出年岁。
梁饬道:“若孤没记错,三年一次的京查考选,可是开始了?”
大夫们有些奇怪,道:“对对,正如国公爷所说,京查考选的确是在今年,国公爷的意思是……?”
京查考选三年一次,凡是京城官员,每三年参加一次考核,考核分为四个科目:守、才、政、年,四科都要通过,才能留在京城做官,若被列为“八法”,便是不合格。
梁饬幽幽的道:“京查考选,都是由上级来考验下级,而府署的上级,由政事堂内阁上级来抽查考选。”
大夫们自然知晓这个道理,简单来说,司农署的考选,就是由大司农来考选下级,而大司农是司农署最高掌官,便由他的上级,也就是天官太宰,百官之首的刘非来考选。
大夫们苦着脸道:“这这……国公爷,考选是考选,可考选到最后,太宰也是没有人可以考选的,陛下如今宠爱太宰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考选于他?”
梁饬冷笑道:“届时,孤便会上书一道,更改京查考选的规制,天官大冢宰,由朝中公侯考选……刘非,会成为第一个考选结果为八法的太宰。”
大夫们一听,拍手称赞,道:“好啊!国公爷说的妙!说得好啊!”
“倘或刘非考选不合格,便算他是个太宰,也不得留在京中供职,最少也是被下方到地方,做流官!”
“国公爷妙计!妙计!”
“不好了!不好了!”屠怀佳风风火火的赶到政事堂。
刘非刚用过午膳,趁着午休时间,正在悠闲的看话本。
屠怀佳脸上一红,道:“太宰,你怎么还有功夫看……看春#宫图啊!”
刘非赞叹道:“青云先生的新作,你不看看?”
屠怀佳赶紧摆手道:“不看不看,我哥哥要是知晓我偷看春宫#图,会……会……”
刘非挑眉:“打你屁股?”
屠怀佳:“……”太宰怎么知晓?
屠怀佳一拍脑袋,道:“不好了不好了!太宰,别看了,我有正经事与你说,大事不妙,今年京查考选更改规制了!”
刘非奇怪:“京查考选?”
屠怀佳道:“是啊,京官考选,三年一次,太宰你不会忘了罢?”
刘非的确是忘了,他虽是真正的刘非本人,但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经过屠怀佳这么一说,刘非似乎想起来了,的确看到过考选的文书。
刘非道:“考选就考选,为何不好了?”
屠怀佳道:“那些国公,不知抽了甚么疯,突然提出更改规制,太宰你的考选,不由陛下直接考核,而是由这些国公考核。”
屠怀佳又道:“领头之人,正是宋国公梁饬!”
刘非挑眉,道:“看来……非是被针对了。”
*
梁错好不容易处理完政务,一看已然黄昏,不知刘非还在不在宫中。
梁错特意去了一趟政事堂,政事堂的臣工说太宰今日已然离宫,回太宰府去了。
如今的太宰府可热闹坏了,梁错实在不放心,左右今日晚上无事,干脆登上辎车,也往太宰府而去,打算今夜便留在刘非那处歇息,也免得有人钻了空子。
梁错来到太宰府,轻车熟路的走进去,熟门熟路的来到刘非的屋舍跟前,推门进去。
刘非一个人坐在舍中的案几前,案上点着灯火,铺着书卷,似乎在认真研读着甚么。
梁错轻声走进去,从后背捂住刘非的眼目,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用自己最温柔,最低沉的是嗓音道:“猜猜我是谁。”
刘非一点子也没有惊喜,道:“陛下今天不忙了?这般清闲。”
梁错放开手,坐在刘非面前,捂住刘非的书卷,道:“刘卿,朕都来了,你竟放着朕不管,还要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