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爬行划过墙壁地板的声音无处不在，明明身体与李长生相连，能够准确无误地知道对方位置, 却还是故意发出这种询问的语句迷惑对方。
就好像胸有成足的屠夫, 满怀恶意地逗弄猎物。不管李长生躲在哪里, 最终都会被那些死去的同伴找到。
死在那个夏天的小孩们，失去了长大的权力。他们的人生停止在这一天, 生命中的所有期盼成空, 最后的愿望便是让唯一的幸存者李长生回到它们当中。
半个小时后, 李长生伤痕累累躺在地上，戏谑逗弄他的可怕恶念近在咫尺。
门铃被敲响。
“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 预示着某种开始或结束。
微不足道的门铃声响起，并未吸引怪物和李长生的注意力, 即使恶念发现有人来了，也只是无所谓地挪开眼。
直到防盗门砰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穿透。
数道如黑雾凝结的扭曲肢体穿透铁门, 直直冲进客厅，随后精准地抓住距离李长生最近, 也是最上方的那颗人头。
诡异的恶念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桎梏抬在空中,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传来，拉扯着它们的脖颈向往拖行。
黑色的浓雾抓紧那颗灰白的头颅，迅速收缩缠绕，下一秒那颗狞笑中的脸便轰然炸开。
原本层层叠叠长着六颗小孩头颅的上半身身躯，如今只剩下五颗。
它们被黑色浓雾拖拽, 哭喊着一路来到客厅大门前。
削瘦的黑色鬼影已经等候在此。
鬼影双手搭在身前, 弯着腰佝偻的身躯有三米高，占据半间房屋。
“你是谁？”小红等恶念眼睁睁看着身体中的一位同伴消亡, 慌张地看着面前的A级恶念。
庞大的鬼影居高临下，注视着被拖拽至自己面前的小孩恶念们，面无表情地说：“李长生？”
小红等恶念们被强行拽至客厅时，李长生因为肩膀上那只牢牢缠绕的脚，也被拖行着来到客厅。
他趴在地上，注视着忽然出现的庞大诡异鬼影，下意识应了一声。
黑色鬼影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表情冰冷不近人情，办学慢吞吞地说：“有人找你。”
……
再次见到月银，李长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中央公园内，黑漆漆的夜晚。
少女蹲在共享单车旁，手里拿着一份烤冷面，正津津有味地看一部深海动画片。
远远望去，只见少女一头黑色长发，正珍惜地捧着食物，小口小口地啃。她吃相极好，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她听见恶念们传来的动静，抬起头茫然眨眼：“这么快？”
少女眼眸清澈，一头长发披散在肩膀。再次看见月银，李医生疲惫至极，手足无措。
他身上还穿着褶皱沾血的衣服，嘴唇干燥：“月银？”不过一夜之间，他肉眼可见苍老数岁。
“你来了啊。”月银看着他，琢磨摸摸下巴，“打钱。”
月银拿起自己的传单，指着最下方一行字说：“你还没给我补会费，喏，998一位。”
李医生：……
李医生劫后余生，做的一第一件事就是诚恳地给月银转了998。
或许是因为劫后余生，经过一天的折磨，李医生此时根本没有心情思索太多，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着或者坐下。
于是等他补交所谓的月亮教会费后，便疲惫地蹲下，坐在月银身边发呆。
他看着黑漆漆的夜空，回忆着不久前折磨自己的童年伙伴被忽然冒出来的削瘦鬼影杀死的场景，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时，月银也没管他，而是继续自顾自吃烤冷面和看动画片。寂静的夜晚中，偶尔有虫鸣响起，耳边是动画片人物的搞笑对话，伴随着少女时不时的笑声。
李医生那颗受惊的心也渐渐安静下来。
而在不远处的对面，有一只削瘦的黑色鬼影，正蹲坐在一颗柳树上，比灯笼还大的黄色眼睛骇人至极。
正是那只削瘦鬼影将他从小红等鬼手中救了下来，否则他今天根本活不下来。
李医生看着削瘦鬼影，沉默良久，忍不住问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那种东西吗？”
他想到纠缠在自己身边二十几年的小红它们，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
月银心思沉浸在动画片中，闻言头都没抬：“对。”
她手里捧着一碗烤冷面，看着摆在石头上的手机屏幕，时不时发笑。
李医生苦笑两声：“我本来是唯物主义者。”
今天之前，他是个无神主义者，逢年过节都懒得去庙里祭拜。
今天之后，他世界观彻底破灭了。
老实来说，他现在甚至还有些腿软和后怕。李医生之所以现在还蹲在月银身旁，陪着对方看无聊的动画片，除了对方没让他走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现在也不敢回家。
真的害怕。
正常人在遭遇撞鬼还被恶意摆弄后，没被吓疯就算心智好了，李医生感到后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月银看他表情戚戚，抽空安慰他一句：“没事别害怕，你是我们月亮教第二名信徒成员，千面之月会保护你的。”
月银说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好像可信度不太够，毕竟李医生不久前才被恶念差点吃了。
但这也不怪她啊！谁叫李医生拖欠会费，不交钱她怎么知道对方是他信徒，不交钱她怎么聆听祷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