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谢家嫡长女谢玉君、卫国公世子江之珩、长宁侯次子冯嘉……
傅洵替蔡老掌眼,这些动笔的孩子,全都是他们事先了解过的可塑之才。
果真没出他们所料。
傅洵正要收回目光,突的,在堂屋的末尾,最后一排,也有一人在挥洒着笔头。
蔡老认出那位是自挂东南枝的谢十一,他摸着胡须,露出笑容。
傅洵则拧起眉头。
他袖手,从台上走了下去,他所过之处,本来正焦头烂额的学子,都僵硬了,屏住呼吸,等傅洵离开,才敢继续思考。
兰絮是等到傅洵走到她身后,才发现,他的目标是她。
他即便尽力敛起呼吸,将自己融入空气似的,存在感依然很强。
兰絮笔下一撇颤抖了。
救命啊!
被监考老师看试卷是什么感觉,头皮都要炸了啊!
兰絮欲哭无泪,调整了一会儿心态后,才又埋头,拖拖拉拉地写着。
傅洵也看清了她卷上的字。
第一反应是丑。
都说字如其人,他承认,谢十一生得端正,但笔下的字,就像螃蟹爬似的,扭扭歪歪,一看就是腕上无力导致的。
若谢十一姓傅,他高低会让她挂着小沙包练字。
自然,谢十一并非傅家子弟,傅洵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她费心费力,这个念头,就仅在傅洵脑中留了一瞬。
兰絮还不知道姓氏救了自己狗命。
她已经自暴自弃了,瞎写吧,反正在监考老师的眼睛里,她写的都是狗屁。
兰絮在纸上,那三位王爷里,选了忻王。
理由有如下几点,第一,忻王的封地就在庆湖省一带,她讨厌车马劳顿,不想跑太远,不如就去忻王那。
第二,忻王对吃的很懂行,他著有《食天下》《庆湖水生食物烹煮记》等著作,跟着他肯定能吃好喝好。
第三,听说忻王爱钓鱼,钓鱼佬一般不是什么坏东西……
……
傅洵:“…………”
狗屁。
……
一刻钟转瞬即逝,蔡老在台上咳嗽:“停笔。”
学子们纷纷搁笔。
傅洵也回去了,兰絮得以松一口气。
谢馆长道:“诸位,把试卷反过来,盖在桌上。”
这么一盖,没人能看到他们到底选了哪位王爷,学子们也松口气。
几个先生负责把卷子收了上来,下一刻,又一个先生,从门外搬了火盆进来。
蔡老并没有看任何一份答案。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试卷丢到炭盆里,火舌一下舔舐试卷,将众人的担忧,也都烧得一干二净。
这下,有些学子反应过来,蔡老为何这么做了,可他们已经错失良机,一个个面露懊悔。
接着,蔡老点学生:“甲等学次,此次一共有二十一名学生入选。”
“谢玉君、江之珩、冯嘉、谢骢……”
饶是谢玉君,知道自己进了甲等,也难免露出一丝欣喜。
这毕竟是一种来自长辈的肯定。
越念到后面,名额越少,众人越紧张。
末了,第二十一个,不知蔡老是不是故意的,他停住了。
而兰絮骤然心跳加快,有种要被点名的预感——
蔡老:“谢兰序。”
兰絮:“……”啊啊啊!
前面二十个学生,学识颇丰,被点进甲等,众人不服也得服。
但是这第二十一名,乃是花钱买进崇学馆的!
场上哗然,兰絮木然。
谢骅大声道:“蔡先生,这是不是弄错了啊?”
有人应和:“就是,他可是只会一句自挂东南枝的纨绔之辈!”
兰絮心里也希望,是蔡老念错了。
她真的只想随随便便苟着的啊!
面对不服之声,谢馆长想替蔡老解释,蔡老却拦了一下,亲自道:“方才我出了题之后,只有上面这二十一人,没有犹豫,立刻作答。”
“其余人或是犹豫,或是不解,或是焦急。”
谢骅还是不服:“这不公平,这种问题,叫我们如何能够立即作答呢!”
这回,是傅洵开口了。
他声音冷冷沉沉,音调不高,那股子收蓄不发之势,却让谢骅一下闭了嘴。
只听他道:“读圣贤书,切忌闭塞思想,失了主见。”
“不论错对,你们都该有自己的想法,时局不会写在课业里,让你们去背诵,能够在突击检查里,从容不迫答题之人,心性皆足够坚定,为人不瞻前顾后,首鼠两端。”
“如此品性,足以进甲等。”
兰絮闭上眼睛。
终究是吃货,害了她。
她之所以了解忻王,也是因为那些食录记事,兆王和杭王,她是半点不了解啊!
而且,傅洵还看过她的回答,他比谁都清楚,她就靠运气,成为这第二十一名的,怎么还能让她进甲等呢?
想死。
论述会后面,谢馆长与几位先生,都分别讲了几句,不过,能听进去的是极少数。
会议结束,下午,便正式授课。
甲等二十一人,被分到学馆单独的学社。
他们虽然彼此对彼此对有耳闻,也有人以前就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作为崇学馆学子,便也重新介绍一轮,互通姓名年龄。
兰絮站在二十人开外,感觉自己像混入狼群里的哈士奇。
入选的女孩,包括谢玉君在内,共有四人。
谢玉君便也不必太顾及男女大防。
她看向垂头丧气的兰絮,不由一笑,叫她:“谢十一,你也快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谢家子弟谢骢道:“昨日谢十一说的自挂东南枝,当真是好法子,诸位对我堂兄谢骅有所不知,若不是谢十一,他没那么快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