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封疆(8)
“三脚猫功夫么?你们西疆的将军是文官么?”严翊川手下并不留情。
“别胡说,那是没你壮。小辈是要让让你虚长的两岁的——”谢凌安在喘息,目光飞速掠过严翊川挥舞而来的刀刃,向后仰去。
“......再练十年也赶不上。”
严翊川倏地压腕,风驰电掣间压低了拭骨刃斜劈的弧度,刀面映出的光芒几乎要夺走谢凌安的视线。谢凌安不得不向更低处后仰,垂着的发几乎要贴着地面。
不料谢凌安倏地皱眉,感到腰间骤然吃不住力,后背就要卸了力重重砸在泥洼里。他目光一动,电光火石之间猛然勾住严翊川的脚,往回迅速一抽。
严翊川正欲顺势扼住斜劈的刀,被这突然的一勾彻底失了重心,他想前跨一步撑住力,却被谢凌安挡着位置,只好直直地扑下去。严翊川用劲将拭骨刃甩了出去,刀刃斜着扎进混杂着残雪的泥洼里。
严翊川往前这一扑,大半个身子恰扑在了谢凌安身上。一场狂风骤雨在狼狈的跌倒中戛然而止。
严翊川还没来得及撑手支起半身,胸前呜呜囔囔传来软软的嗔怪:“唔......左郎将......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太好吧......”
“......”
此刻,方才被严翊川打断腿的小厮仍瘫坐在地上,忍不住疼得呜咽。一个黑影悄悄从屋后冒出来,无声靠近。
小厮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一时有些泪眼朦胧,哽咽道:“竟然真被你料到他会起疑,我都照你说的和他说了。哎,你看我这腿,怕是一年半载骑不了马了......”
那黑影道:“放心,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定会照顾好你。”
小厮听着心中一暖,仍然有些哽咽,可怜着自己不幸的遭遇。他想伸手让那黑影拉他站起来,一抬头,正对上墨色外袍下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毫无遮掩地张扬着狠戾与凶恶。
小厮全身一颤,仿佛又看到方才离开的那令人胆寒的双眸,下意识想逃。然而下一瞬他感到后脑被重重一击,眼前刹那全黑了过去,再无知觉。
黑影挪了挪小厮扭曲无力的肢体,摆成仰面朝天的样子。他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出神。
半晌,黑影似含有无限惋惜地感慨,夹杂着些许笑意:“明日营里的弟兄便都会知道,是你贪图月色爬上檐梢,才不小心摔死的。”
“兄弟,你慢些走,等着哥来陪你。”
另一边,严翊川还扑在谢凌安身上。
一只手悄然环上严翊川的腰,似是不让他逃走。胸前的声音似被身上的人埋着有些沉闷,一字一顿地道:“你要这么想打架,咱们到屋里去......”
严翊川撑起一只手,另一只手绕到腰间,想要掰开那只紧紧抱着他的手。严翊川感觉身下的人要被自己闷死了,却又死死按着自己不让他起来。
“松手。”
“不松。”
严翊川无奈,撑着手臂问:“王爷这是做什么?”
“试试你。”身下人轻笑。
“试什么?”
“你恢复得好快。”
“......”
严翊川顿了顿:“切磋可以等明日,王爷今夜就这么急么?”他说话向来冷冷的,连问话听着都像是语调沉闷的讥讽。
胸前的声音有些无辜:“这话不该我来问吗,现在好像是你趴在我身上诶?我好好来赴左郎将的约,谁知你一上来就动刀动枪......”
严翊川微顿:“我的约?”
身下的声音悠悠传来:“不是吗?左郎将约我夜半后山私会,我可欢喜了好久.......”
严翊川实在忍不了这上一秒还想杀了自己的人下一秒大言不惭的调戏,又觉得胸前有些细细碎碎的痒,冷声道:“先别欢喜,约你的不是我。”
“左郎将怎知只有你能让我欢喜......”胸前声音如游丝,沾染了些许笑意。
“......”
这个人没法正经。
“王爷这些话,还是留给姑娘们说吧,别在我这儿浪费力气。”严翊川正欲起身。
胸前的声音一顿,随即沾染了些许笑意:“嗯?你不知道吗,当年我惹怒了父皇母后被送往西疆,就是因为——”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我好龙阳啊——”
严翊川全身一震,恍惚间忆起八年前皇都似有传出流言,说有个皇子是断袖。宫里想要掩饰这件丑闻,盛怒之下将这皇子送进了军营,不知是想把他丢进男人堆里让他生厌,还是想要反其道行之、以此对外证明他不爱男人。
当时此事闹得皇都满城风雨,传至北境也就成了汉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严翊川时年十二岁,听罢震惊不已,毕竟身边军营里少见龙阳之好,如今更是没想过将传言中的奇葩和眼前的风流公子联系起来。
两人紧贴着躺在树丛之中,远远听着还有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候在一旁的亲卫们一时间人人表情复杂,在这突如其来的旖旎风光前一时红了脸,看看天,看看地,不时瞟一瞟树丛中的光景,又匆匆错开眼去。
一声嚎叫打破了这古怪而凝滞的氛围,严翊川只听胸前传来哭喊:“憋死我了,让我出来......”
谢凌安双手拽着严翊川肩上的衣襟,用力一扯,将自己从严翊川胸膛下扯了出来。他探出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严翊川胸前的狼牙吊坠拉开,正对上严翊川盯着他的眼睛:“你这狼牙太硌人了......”
严翊川趁机支起手臂,麻溜地爬了起来。胸前的狼牙吊坠秀白晶莹,映着月光微微摇晃。那是五年前他孤身涉险,入深林钻捷径、直捣五狄粮仓时屠杀野狼群留下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