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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道[修真](1192)+番外

而对于真正与天池之水对峙的靳一斯和寰埏而言,当他们正面直对这天池之水时,他们才发现平静之下的可怖真实有多么强大,这种感觉,与一个肉体凡身之人手无长物直面滔天洪水时的惶恐无措几乎一般无二。

靳一斯没有办法想像,天池之下隐藏的这股力量到底已经存在了多久,每一代天冥王为了镇压它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这就像不断筑高着防洪堤坝,可是河床却在不断抬高,堤坝就必须更高……一个注定会决堤的恶性循环。

而现在,靳一斯与寰埏合力所做之事,与历代天冥王并没有本质分别,他们一样要抢在决堤前竭力筑高堤坝,犹如饮鸩止渴,却别无他法。

即使如此,在靳一斯与小木棍全力协助下,漩镜塔伸出道道璀璨金锁抵住恐怖的黑色巨浪,靳一斯手中小木棍不断洒下紫色符文加持其上,即使如此,也依旧十分勉强,轰隆一声巨响,一根金色链条崩断,这仿佛一个信号,接连数根链条悉数崩断,其上金色符文于刹那间消逝天地间,寰埏金色的身子都在这一刹那黯淡透明下来,靳一斯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手中小木棍仿若有千钧之重,下一瞬间,那根原本护住白缘的金色链条竟也粉碎,疯狂的天冥族人一拥而上,白缘仰头咆哮一声便狠狠与天冥族人撞到一处!

而靳一斯已经顾不上了,当鲜血滴落地面、汇入天池之中时,那天池之水竟越发恐怖起来,竟慢慢张开一线空间,森冷、疯狂又混合着死寂的气息于刹那间彻底席卷而至,天空彻底黑暗下来,好似将整个天冥界笼罩其下——到得此时,天池之下就好像隐藏着另一个无比邪恶的世界,现在它终于打开入口,要将整个天冥界拖入那仿佛能吞没所有光线的世界之中……

靳一斯打了个寒战,竟连漩镜塔都未能完全抵御那股冰寒阴邪的气息……靳一斯却在此时大吼一声:“就是现在!”

那一线入口中隐隐含着空间之力,于不擅正面战斗的寰埏而言,空间规则才是它擅长的战场!

小木棍旋转出繁复到叫人看不出的纹路,漩镜塔身上无数猎歌符文亮起,下一瞬间,整座漩镜塔蓦然放大,然后朝着天池之水那一线张口狠狠镇压下去!

天池之水于刹那间仿佛沸腾,又仿佛伸出无数漆黑之手不断朝着漩镜塔推拒撕扯,不断阻拦漩镜塔的镇压,靳一斯口鼻流血而不自知,手中小木棍不停歇地划动,天池边缘的魂力亦在同时覆盖而下,随着一声仿佛凄厉又仿佛不甘的巨大叹息,漩镜塔轰隆一声镇压在天池之上,天空重放光明,整个天池好像又恢复了平静如镜的美丽,只这一次,这美丽再无法叫人安然欣赏。

而天池之畔早已经是一片修罗场,鲜血横流,所有天冥族人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死生不知。

赶回来的离渊所见便是这可怖的一幕,他手中强大魂力挥洒而下,最先苏醒的是久璘,他一脸茫然随即又难掩惊恐地看着周遭情形,离渊却是声音冷硬,没有给他太多茫然时间:“迅速救助族人!”

久璘哪里敢耽搁。

离渊心中焦灼,下一瞬间,他人已经出现在镇压天池的漩镜塔中。

“主人!”寰埏惊喜的转过身来,如果有个身躯,只怕都能看到它委屈焦急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转。

寰埏金色的胖胖身躯此时已经半透明,显是镇压恐怖天池于它而言亦是损耗极剧,却依旧牢牢守着昏迷的靳一斯,离渊并未多言,只是并指在寰埏身上一点,点点金芒渗入寰埏体内,不断修补整个漩镜塔的损伤。

可离渊脚步仓促全不停歇,情不自禁赶到闭目昏睡全不知周遭情形的靳一斯身旁。

凡人之脆弱他以为自己早已经知晓,可看到这个凡人躺在那里,微弱起伏的胸膛与眼底隐约的青黑、苍白的嘴唇,离渊才发现,凡人到底是有多么脆弱,简直令他此时心中犹如百蚁咬噬般难以为继。

好在相对于修士闭关以百年为计,靳一斯的苏醒相对而言,算得上迅速,看到离渊,靳一斯竟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气,好似身上的千钧重担终于找到一个人共同分担。即使靳一斯预见到了天池之下绝不简单,决堤之时必然十分可怕,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整个天冥界以及天冥一族所谓的不死不灭竟然是建立在这样一座比火山口还要可怕的黑洞之上。

是的,黑洞,现在回想起来,天池之下那个阴森暴虐好像要吞噬一切的地方,就是个黑洞,除了这些冰冷的极端负面情绪,那里什么也没有。

靳一斯回想起当时情形后怕之余不由开口想问什么,离渊却罕见地抢先说话:“一切已然平息,久璘已经去安置了。”

身为与天池神魂相连的新一任天冥王,天池这样大的变故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一瞬间,他周身魂力几乎同时失控地暴动,若非这段时日苍梧萌发之力大有积累,恐怕他亦要大大吃亏。但那个时刻,收到寰埏传来的警讯,他第一时间想到却不是自己的情形会有多么糟糕,而是留在天池畔的漩镜塔和……塔中人。

靳一斯眉头紧蹙:“那白缘母子……”

身为天冥王,又是漩镜塔之主,离渊自然早已回溯当时情形,他摇头道:“白缘这一番变故皆因祷祝不及,未及将杂生妄念荡涤出神魂之外才致走火入魔,魂力早已然扭曲污浊……便是当时能及时救回,怕也难恢复神智。”

即使只有一面之缘,可白缘只不过是因为在天冥界少知外界人心险恶,错将情意托付,何至于落到这样的结局,靳一斯眉宇一黯:“那她的孩子……”

离渊看向靳一斯,神情中却流露一种奇异之色:“那个孩子确是十分奇怪,白缘魂力污浊,那孩子拥有人族血脉,魂力本也应有碍、生来全无神智才对……”

靳一斯不由眼前一亮:“他还安好?”

离渊点头又摇头:“但他此时状态奇异,除气息略有异常,连外貌都与普通人族婴孩一般无二……怕是因当时夹在寰埏与天池角力之间又生出什么变化的缘故。”

说着,离渊长袖一挥,靳一斯便看到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一个闭着眼睛甜甜入梦的婴儿睡在一个个漆黑空间的间隙之中。

离渊道:“当时那冲击令他流落空间裂隙之间,他魂力如今在缓慢修复,正与那股力量相容……不知何时才可苏醒过来。”

靳一斯目中隐含悲悯,这样小的年纪,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有那样抛妻弃孩的父亲,又失去了母亲,现下流落到这样的境地中,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靳一斯不由看向离渊,欲言又止。

不必靳一斯开口,离渊却已经朝寰埏道:“将他与塔身安放一处吧,好令他能安然苏醒。”

漩镜塔本身空间特性足以在不影响这婴孩状态的前提下,将他守护在漩镜塔范围之内。

靳一斯看向离渊,好像有很多想说的,也有很多想问的,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整个天冥族与天池的关系,天冥族人生来特异,依赖魂力而生,魂力耗尽,生命终结。不知哪一任天冥王,不忍见子民生老病死之苦,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将王族身负契纹与天池融合,再由祷祝仪式,将所有天冥族人的神魂与天冥王相连。

要知道,哪怕天冥族人再如何神魂逆天,他们的魂力总是会有起伏变化,一旦衰竭,生命便也走到尽头,可是,如果有一个魂力之池能够源源不绝地补充魂力呢?

如此一来,天冥族人魂力与天池、天冥王便为一体,整个天冥族人中,总是有人在魂力上升期,有人在下降期,甚至似天冥王本身掌握契纹、身为神魂之道的高手,满溢出来的魂力足以支应整个族人的运转,才有了天冥族不死不灭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