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9)
不老的何以介拖着病躯先行上了二楼,何昼得去化妆室准备,赵粤儿已经提前到了,二十分钟前就给他发过微信。
“我以为还得会呢您。”赵粤儿尚会开玩笑,没见几次先打了个混熟。
何昼说:“我化妆比你快。”
赵粤儿呵呵一笑。
何昼在赵粤儿旁边落座,俩人各用一个化妆台。
“你微博那么发没问题?”赵粤儿好奇问。
何昼含糊应了声。
“不伤粉丝心啊。”
“清醒的粉丝不会引战。”
“我算看透了,”赵粤儿说:“你是全靠这张脸,一点也不会媚粉。”
粉丝再重要也没他亲爸重要,难不成让何以介受委屈?这话何昼没说出来,但在心里过了好几个个儿了。
况且这件事从大局上看,他尊重老演员、识大体,只是做法偏激了点儿。白凤知道他跟何以介什么关系,所以不会来指责。
他和赵粤儿之前已经排了两遍,每一次都是为了更加精细化,导演和老师都算比较温和,至少没骂人。
“那天的爆发力很强啊,”曹大荣对何昼说:“没想到你能接住何以介的戏。”
何昼一怔,这话他一点接不住。
曹大荣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又感慨道:“臭小子是真帅!”
何昼“啊?”了一声,他被夸多了,听什么赞美话也就那么一回事,但曹大荣这种资深导演说出来,他还是诧异的。
曹大荣喜欢何昼,传统的而不是包装的帅,很难得。
何昼被夸完后就下场了,坐在一旁看曹大荣给赵粤儿讲戏,他还在发着愣,不过愣得是另外一回事——他长得不像何以介,是像那个“野爹”?
何昼想到这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第7章
北方的秋天荒,叶子一落、风一刮,心凉半截。
何昼排练了一天,结束时候天都黑了,他没坐保姆车,顺着街边往酒店溜达。何以介还没回消息,可能休息了,也可能没看手机。
他脑子里没别的,只有何以介。他那些年对“母亲”的思念,知道真相后的愧疚,全都涌在心头,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人身边付出,是何以介生得他、养得他,再无他人。
可他呢,做了什么?整日光想着与之为敌、找不痛快,时不时还要嘲讽一句未成年生他的事。
真该死啊。
手机叮一声,何昼掏出来看见回复。
何以介:吃过了,你还没吃?
何昼:吃了,我能去找你么
何以介:被批了?
何昼:见面再说
何昼收了手机,一公里的路程飞奔回去,直抵酒店顶层。
何以介开门时拢了睡衣,显然从床上爬起来不久。
何昼喘了一会儿才说话:“爸。”
何以介:“嗯?”
叫爸了,何以介猜何昼有事求他。
何昼进去后用背把门怼上,不错眼地看着何以介,后者皱了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心里不得劲,”何昼说:“你能跟我待会儿么?”
五分钟后,沙发上,何昼趴在何以介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以介手足无措,拍着何昼后背给他顺气,“不是表演上的事是不是?你要急死我啊。”
何昼搂着他腰,往怀里蹭得更深,哽咽着闷道:“没,没…”
何以介摸了摸何昼后脖子,哄道:“几岁啊,你突然这么粘歪,我有点不适应。”
“心疼,”何昼深呼吸两口,但没抬起头来,他道:“比找不到你时候,还疼。”
何以介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他以为说了就没事了,没想到何昼反应这么大。
“那怎么样能好点儿?”何以介问得认真,话也轻柔。
何昼说不知道。
何以介真不知道怎么办,从何昼懂事之后还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问题:“上一次趴我怀里哭…”
何昼敏感抬头,听着人说。
何以介扯了扯嘴角:“还是喂不进去奶时候。”
何昼:“你跟我说说小时候的事。”
何以介:“嗯?”
何昼:“还有那个人…你想谈吗?”
何以介眼里一亮,就道:“去卧室吧,我坐不住。”
何以介讲故事,何昼听故事。
何以介盖着被子,何昼躺在旁边,手在里面给人揉着肚子,愈发熟练上手了。
“我觉得我是因为性别畸形的问题,从小就没要跟女生谈恋爱的意识。”何以介说:“他天生弯的,看我长得好看吧,一开始做朋友后来就越界了。”
聊这种事何以介都能带着诙谐的语气。
“就在他家仓库做过一次,他发现我秘密也没惊讶,反过来还安慰我。”何以介笑了笑说:“他长得帅、还有那个年龄之外的魅力,我确实被冲昏头了,用现在的话就是恋爱脑。”
何昼打断问:“我跟他,像不像?”
何以介垂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何昼长得五官深邃立体,圈内的话是浓颜系帅哥,一百年出一个的程度。
何以介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眼睛,像。”
何昼有点不乐意。
何以介继续说:“后来因为身体不舒服,你奶奶带我去医院查出来怀孕了。我现在还觉得,当时要不是不方便一定被她打得皮开肉绽。他知道后吓得要命,直接让家里办了转学。”
“我没跟你奶奶说谁干的,她也没追究。她老人家信佛,没提过让我打胎,我也没想打。”
再后来何以介笼统概过了,何昼也大致了解。那会家里条件不好,突然多个孩子几乎是要了他奶奶的命,何以介就此辍学,生产完就联系了之前给他名片的星探,踏上了演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