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尘(91)

伏霜泽没有松开，反而握的更紧了。

紧到……缠绕在朝玄茗之手腕上的层层绷带都渗出了血。

伏霜泽一惊，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开了手。

可是已经晚了，除了手腕，他的腰腹也开始渗血，透过那灰色的粗布衣裳，一点一点的漫了出来。

他浑身都是伤痕。

离的近的几个人都惊诧不已，戈凉道：“朝玄宗主请先到九州馆休息，我命人请医药律氏的人过来……”

“小问题，不必了。”朝玄茗之淡淡的道了一句，转向古江晴，道，“古阁主，恐怕需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古江晴道：“风影阁出行带了许多碧血寒草，朝玄宗主若需要，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朝玄茗之：“多谢。”

古江晴：“客气了，不知朝玄宗主落脚在何处？”肯定不会是在九州馆。

朝玄茗之道：“镜花水榭。”

麒麟城最大的青楼。

说完他也不看几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下了避轻台。

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陆子萸。

众人的目光顿时定住了，天下第一高手和他最宠爱的宗国第一美人……对啊他俩之间肯定也有故事没说完呢！

想那朝玄宗主被残害被折磨，陆子萸却没事人一样继续在青冥宫里辅佐着阜兰延承，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方才，她可是反驳了擎持，说朝玄宗主并未出事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子萸为什么也参与了反叛？她不是朝玄宗主的女人吗？是不爱朝玄宗主了？那现在怎么又双目凄婉、满含情意的？这里头到底掺杂着什么样的爱恨情仇？

伏霜泽看着朝玄茗之的背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紧张不已。

陆子萸用了毕生最大的勇气撑着自己走到朝玄茗之的面前，泪水从美目中落下，打湿了那遮面的薄纱，美丽的脸庞上此刻全是悲伤，那悲伤之下又满是情意，她用目光一点一点的描摹着他的轮廓，轮廓是熟悉的轮廓，却已布满伤痕，看到这些，她更心痛了些，心痛欲死，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惧。

他再也不可能偏爱于她了。

见她久久不开口说话，朝玄茗之只好先开口，他唤道：“子萸。”

声音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责怪。

陆子萸却不敢心生侥幸，只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朝玄茗之走到她面前，道：“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我……”

“是因为拿着那戾气萦绕的朝玄令所以伤到了吗？”

“不……我……”

朝玄茗之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手上也在往外渗血。

再看他毫无波澜的表情，陆子萸明白这只手并不是要向从前那样过来摸一摸她的头的，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入了深渊，把那朝玄令放进了他的手中。

朝玄茗之随意的翻着令牌看了看，指间稍稍一动，令牌碎成了数块，从他指缝里落了下去，陆子萸呼吸一窒，只听他道：“不过是随手做来把玩的小东西罢了，竟还真的有人觉得它可以号令一切，可笑。”

陆子萸僵在当场。

朝玄茗之越过她，继续往下走去。

“宗主……宗主！”陆子萸突然崩溃了，她大喊着抓住了他的衣袖，“宗主！宗主！”

朝玄茗之叹了口气，回首道：“你可不是小孩子了。”

“宗主，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能把我抛下……”陆子萸泪流满面，薄纱也落了下去，薄纱下的脸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美丽迷人了。

朝玄茗之平心静气道：“子萸，我有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吗？”

“没有，没有，”陆子萸摇头，“宗主对我恩重如山，对我关怀备至，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住我的事……”

“那么，你为什么呢？”朝玄茗之耐心的问。

“是我贪心太过，是我心生妄念，是我痴心妄想……”陆子萸悲声道，“我竟然去奢望永不可能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

朝玄茗之又叹息了一声，道：“你心里清楚，我很讨厌欺骗和背叛，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以什么为借口。”

“宗主……”

朝玄茗之拨开了她的手，声音终于冷了下来，冷冽足以震慑心神：“你我兄妹情谊已尽，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言罢，抽回衣袖，这回是真的走了。

陆子萸想要再抓住那衣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焦急的追上去，却不慎摔倒在地，于是彻底的崩溃，对着那背影大喊：“宗主！宗主……哥！哥哥！你不能不要我……”

可是那人却再也不会为她回头。

“哥哥！哥哥！”

……

“陆离哥哥……”

从前他让她叫他哥哥，她却说所有人都应该对他恭敬有礼，因此只唤他宗主，其实是心里存着妄想，不想只做他的妹妹……而今他说兄妹情谊已尽，她却又愿意唤上一声哥哥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朝玄茗之走后，避轻台上其他人也陆续退场，很快就只剩下打扫现场的元师座弟子了。

律粟儿把目光从那哭泣的美人身上挪回来，抓住身边小华的手道：“是他吧？”

小华现在也很乱，他勉强笑了一下：“应该就是他。”

一日前。

群英会首幕仪式头一天，五大武宗、八大名世家这些能够主宰中州大陆的大势力终于全部抵达麒麟城、入住九州馆，律粟儿便与小华商量着进九州馆拜访一下斮行盟宗，好问一问陆离的事。

谁知碰巧的是，他们在去九州馆的路上就看到了伏霜泽，律粟儿当即大喜，正要上前去问好，却被小华拉住了：“伏宗主似乎要见什么人？咱们还是先不打扰的好，等他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