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看烟花(65)

刚才的酒有点上头，我靠在墙上定了定神。

关晴点起一根香烟，说道：“凤凰男，别介意啊。”

说完，她立马又低笑起来：“你看我还说他，我自己不也是从农村来的吗。”

我摊一摊手：“是不是从农村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看得起自己。流血流汗，靠一双手吃饭有什么好自卑的，能娶到富家小姐，是福气。”

关晴弹了弹烟灰对我说道：“前年，他也从本部定制过一件小牛皮大衣送给我。我本来挺高兴的，后来看到他老婆也穿了件一模一样的，回去就把大衣剪了个稀巴烂，还不是这点自卑感在作怪……”她讪笑着：“人是很贪心的，有了物质，还要名分。刺我心的东西，我死都要毁掉它！”

她对我毫不避讳。

“对了，”关晴掐灭香烟：“你老公不是在外面等你吗，怎么还不走？”

我扑嗤一声笑了：“什么老公？说出去别人要问，你又没结婚，哪来的老公？”

谁不想用利罡的名号充充场面？人又不是不知道。以利太太自居，蹬鼻子上脸老公老公地乱叫，还不怕人笑掉大牙？

关晴用力在我背后一拍，老气横秋地说道：“没什么！男人嘛，哪里会跟你讲真心，要他向你求婚，想都别想！捞点钱捞点好处才是正儿八经的。”

我笑她：“听听这口气，像不像妈妈桑教刚入行的雏儿？”

“做什么还不是一样，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做妈妈桑是一种职业，做太太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职业？饭碗体面些，是运气好。”她的语气无限沧桑。

我推了推她：“你一呛声，还怕没男人娶你？”

她扭过头：“他们肯娶我，未必肯承担我的弟弟。”

我沉默住，不再作声，唯有经历过的人，才感同身受。

我看一眼表：“我要走了。”

“明天见。”她朝我摆摆手，转身往宴会厅走去，镶钻的圆耳环在面孔两旁热闹地摇晃着，却空留下一个瘦削世故的背影。

第四十五章

时间久了，利罡也会对我吹胡子瞪眼。

周末朝朝放学早，接到家中的时候，看到银灰色的大车歪斜地停在车库里。

“先生在家？”我将朝朝带回房间，问佣人。

“是的，在后楼会客，五爷来了。”佣人一五一十答道。

什么五爷六爷，我一个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谁，便没再追问下去，回到房间，督促朝朝铺开作业簿。

“阿花，我数学考了全班第一名。”朝朝拿起试卷向我炫耀。

我瞪大眼睛：“真的？朝朝这样能干！我数学从来都没考及格过。”

小姑娘取笑我：“阿花的功课一定很差！”

我点点头：“我从小很自卑，总想在功课上扬眉吐气。没想还是考不上大学。”

朝朝天真地说：“那我一定要上大学！”

“那是一定的，等你读了大学，读了硕士、博士，一定比我能干。”我连声赞同。

“阿花，阿花！叫爸爸买奖品给我，好不好？”小姑娘心里早有了打算。

我想一想：“那……我一会儿去跟他说。”

“你现在就去跟他说嘛！”小姑娘缠着我不放。

我经不住缠，只好下楼绕过花园，问了几个佣人，才知道利罡还在偏厅谈事情。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回我多长了个心眼，没敢贸贸然再闯进去，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了半天，只想等他谈完事情再进去。

门虚掩着，明亮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成了黑暗走廊中唯一的光源。

我眯起眼睛，朝里面张了张，一张满脸横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接着就有撞如洪钟的声音传来：“阿利，五叔看着你长大，就要挺你到底。老四老六那儿，一句话！”

只听利罡说道：“这批货的收成，怎么个分法，随五叔开！”

那个五叔大笑起来：“收成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叫你手下挑个正宗的，让老子爽快爽快！”

“我同泰国那边已经乔上了，不会叫五叔失望的。”

“对对！泰国的推油最正宗，连你场子里的妞儿都不够味儿。老实说，阿利，你是不是尝过味道，才把上等货留给你五叔的？”

只听见利罡笑骂道：“五叔，是真的不够味儿，还是你自己憋不了十分钟就歇火啊？”

立刻，五叔尴尬的声音传出：“那是，老了，老了，怎么能跟你比……”

又听见利罡漫不经心地说道：“五叔，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总之，你等着验‘好货’就行了！”

我目光偏了偏，看见五叔一拍大腿，叫道：“老子就说！那帮泰佬最卖你面子，你怎么可能没验过货呢！”

利罡但笑不语。

五叔噼里啪啦的声音又传出来：“阿利，你多久没去尊头的会所了？怎么，这回改和尚吃素啦？还是那女人功夫特别好，你都不用……”

“五叔！”利罡冷冷的打断他：“这批货，足够您人家老走好用好，长命百岁了！”

很平静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子阴戾，这番话被他说来，一点火气也没有，但令听的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那……阿利，没别的事，我先走了。”五叔诚恐惶恐的声音传出来。

“走好，不送。”利罡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气。

房门随即被打开，满脸横肉的男人一下从光亮的地方转入黑暗的走廊，有点不适应，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了遮眼睛，并未发现暗处的我。

待他拐过走廊，我才缓步走进偏厅，利罡恰好转过身看见我，一下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