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看烟花(9)
我和几个同事一遇到这种人,便当作没看见。只要他们不捣乱,反正时间一久,也会主动离开。
我没有当回事情,继续交代同事工作。
忽然,一双黑色的皮鞋映入我低垂的视线,我抬起头,见到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
我纳闷地想,我认识他吗?
“唐川。”男人伸出手同我握了握。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我瞅了一眼四周,只见同事们正以一种看西洋镜的眼神看着我们,我连忙朝唐川点点头:“我们出去谈。”
说完,背起包,走出了店门。唐川倒也没说什么,跟着走了出来。
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站住,转过身,像倒豆子一样,噼哩啪啦的一顿:“唐管事,您总算记起我们了?您老一声不响就走了,我还以为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呢。”
“对不起。”他一脸憨厚地道歉:“情况紧急,不允许我多留,怕再耽误下去,你们也会有麻烦,所以只好先走一步。”
“您走得轻巧,我们可被您害惨了,搞得鸡飞狗跳。你们的人根本就不相信我们救了你!”我仍然不放过他。
他被我抢白了几句,说不出话来,只好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我:“你们的赏金,利先生是一分都不会少的。”
我接过来,瞅了一眼,掖进自己的口袋,顺口问他:“你伤都好啦?”
他摸了摸自己的平头,回答道:“死不了。”
“咦,你的口头禅怎么和我一样?”我问他。
“什么?”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死不了啊,这是我的口头禅。”我朝他摆了摆手:“如果没事,我先走了。我们之间的帐,想必也结清了。”
“班小姐,”他喊住我:“利先生想见你。”
我的脑袋顿时“轰”地一声炸开了,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的。
我转过身,吞吞吐吐地问:“我……我能不能……不去?”
他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这时,一辆黑色的房车已经开过来,唐川走上前去,为我拉开车门。
我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坐进去。
车驶了出去,我才冷冷的问他:“你们把我老爸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过去接他了。”唐川简单地回答道。
我靠在座被上,手脚冰凉,没有再出声。
满以为他会带我到锦绣天成,没想到车驶到本市最有名的一家主题餐厅门口,就停住了。
我伸手拉开车门,下了车。
今天是圣诞节,等餐厅大堂的卡座,队伍都已经排到了门外,服务小姐却把我们领到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门口,为我们打开了门。
我走进去,没想到是那么大一间房间,摆设很别致,向南是一整面的落地窗,望出去正是本市车水马龙的CBD商业街。
唐川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我一个人呆呆坐在房间里,动也不敢动。
大概过了一刻钟,门被打开,我本能地站起来,看见利罡走进来,唐川跟在他身后,转身锁上房门。我迅速往门外一瞥,瞧见几个彪型大汉守在那儿,有点面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利罡在我对面坐下,我这才注意到他穿一件浅灰色的V领毛衣,一股清癯的气质袭人而来,完全不像个黑道头子。
“我老爸呢?”我看着利罡,开口问道。
“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你爸爸就已经喝醉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唐川回答。
我人都已经来了,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再说,老爸喝醉酒,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也由不得我不信。
我忽然感到一股茫茫然的悲怆。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每次都要自己一个人面对,独个儿只有伤心绝望的份。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我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自己。
“利先生的意思,是希望你爸爸能到锦绣来帮忙。”唐川开门见山对我说道。
“不行!”我一口拒绝:“我不跟黑 社会的人打交道!”
唐川一听,立刻变了脸色,低下头偷偷瞅一眼利罡,没再说话。
我只能这样回答,因为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生活经验告诉我,唧唧歪歪,只会死得更快。
他们无非是想通过这个途径堵老爸的嘴,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救了唐川,恐怕这时候早已经被锦绣的人灭了口。
“你认为混黑 社会的是些什么样的人?”过了很久,利罡终于开口问我。
我不闪不避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对家庭不负责任,牵连家人,随便剥夺别人幸福权利的人!”
“那你认为他们的家人,又是些什么人?”他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
“厄!”我却生生地打了个突,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避开他凌厉的目光,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回答道:“我……我不知道……”
“让我告诉你,他们的家人是一些饱受折磨,苦苦挣扎,生活无望的人!”
“不,不是的!他们只不过是运气不好!”他的话像一把尖刀,准确无误地在我心头扎了一刀,我一阵痛,失控地叫起来。
“你认为投胎需要靠运气,那么,走路也一样要靠运气。”他好整以暇。
“你在暗示,投靠锦绣是对的?”我不禁脱口问道。
他摊摊手:“没有对与错,只有生与死,不是吗?”
电光火石间,终于想起来,我是在哪儿见过门外的那些保镖。
我不是不识时务的人,情况明摆在那儿,其实也由不得我说不,利罡肯亲自出面,已经是天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