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会有的(21)

苏母反唇相讥：“那你当年追我时候怎么知道捧着玫瑰花来而不是夹两颗大白菜？”

贺元元实在没忍住，低着头抖得快成筛子了。

这老两口，有意思。

苏大成也不觉得被打脸，呵呵一笑心态良好：“夫人讲得对，该玫瑰就得玫瑰。”

苏擎若有所思的抬眼看了看贺元元。

玫瑰花，记下了。

原本不在贺元元预期中看好的一顿晚饭，居然不知不觉中吃的有点撑。

首先，苏家阿姨做饭很好吃，很合贺元元口味。

其次，吃饭氛围很好，苏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尤其苏擎那个六岁的侄子，一张小嘴叭叭叭，如果吵起架来，绝对完胜他爸加他叔俩人。

最后，苏擎话不多，可是个狠人，一直不声不响的给贺元元夹菜。排骨，鱼，大虾，红烧肉……满满登登一碗冒尖。一开始贺元元还还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桌子下偷偷直掐人收敛着点儿，后来就木了随他去吧。

苏炀的太太祝小婉并不多话，可是人很温柔，听别人说话时候耐心专注，会让对方有备受重视的感觉。

贺元元观察到，苏炀在家里，尤其是在他太太面前，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跟在公司里雷厉风行那个苏总判若两人。

什么锅配什么盖。

这种大家庭，有父母高堂，有小孩子叽叽喳喳调皮捣蛋，还有温柔女性低声细语。

贺元元恍惚间陷入一种倦倦却很舒服的状态，眼皮有点睁不动，整个人仿佛被泡进了温泉，筋骨酥麻，懒洋洋的。

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家的感觉。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叫他，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可是分明有温暖的呵气拂过耳廓，有点痒有点热。

慢了半拍，又有小孩子笑着拍手，叫了一声元元叔叔喝醉了，很快就被女声低低的嘘了下压了下去，终至无声。

像在做梦。又不像。

警觉警醒和理智被抛弃。贺元元脑海里有很微弱的声音告诉他，该端坐着表现出专注倾听的姿态，过一会儿在合适的时机提出告辞，才是个完美的初次拜访流程。

可是那一刻，藏在很深很深地方的那个小孩子贺元元委屈又任性，不肯做大人，嚷着就要这么瘫在沙发上，没个正形，用最自在最惬意的姿势。

只喝了一杯红酒啊。

又过了一会儿，有轻柔的云朵般松软的薄毯盖到了腰腹处，贺元元看不到却能感觉的到，有人轻手轻脚的帮他脱了鞋子，托着他的小腿让他平躺在沙发上。

另一个妈妈般柔和的声音低低的讲，把空调温度调高一度，出风口别对着沙发吹。

脑袋蹭了蹭挨着的沙发垫，贺元元想钻进去。

藏住要流泪的那个小孩子。

第15章

——就那样，哔！一下子把人打败了，你懂吧。

——不懂。

——就那样啊，前一秒你还是猪坚强，后一秒，有人过来摸摸你狗头，给灰头土脸的你喂了块饼干，和颜悦色。猪坚强一下就变颓了，变成猪小脆了。

——不懂，猪坚强为什么会有狗头，应该是猪头。

——你他妈的，老子给你气笑了。拜拜了您呐！

跟陌生人树洞果然说不明白屁用没有。贺元元下了线，用力搓了搓脸。

难为情姗姗来迟。

那天晚上他稀里糊涂的睡在沙发上，后来大概是房间太暖薄被太软而自个儿又他妈莫名的太放松，居然就那么睡沉了过去。

早上醒来，人是睡在大床上的，被褥松软有阳光晒过的味道，床头柜上一个青绿色保温杯，打开来还是刚好入口的温水。苏家的客房。

艸！

捶胸顿足不足以形容贺元元当时的心情。

毁灭吧地球！不活了！当时贺老板只有这一个念头。

趿拉着拖鞋走到外头给自己弄了杯咖啡，灯都没开，贺元元就那么杵在明暗光线交界的门口，怔怔的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郊区就这点好，视野开阔，能见度比市区高，纵使不指望仰头能见着满天璀璨银河，总也能看着几颗，缀在深蓝天鹅绒般的夜空里，一闪一闪亮晶晶。

无意识的喝了一口咖啡，贺元元慢吞吞走过去，拖了把椅子，四仰八叉的坐着，正对着窗外。

是苏擎每次来的视野。

这样的夜晚看出去，跟白天又不一样。

宁静。大脑很少有的，几乎是什么都不想。不去转得飞快找话题逗人乐妙语连珠，也不顾着言语得当有分寸，甚至思考都不用。但凭人的本能放松着。

从东洋辞职下来，直到此刻，贺元元才有种“哦我终于休息了”的恍然感。

【他绷得太紧了。给他睡吧。】

那晚上好像有人这样说。贺元元不记得是真的有人这么说了，还是自己大脑臆想出来的话。

从容。

是的，他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自己太急了，太躁了，跟头踉跄的不够从容。可他拒绝去想。

矫情什么呢？哪个社畜不是这样？有什么可好拿出来嘚吧的？

可是不想不代表不存在。

贺元元想，大概是作为失败者的自己太难面对，打破了他一直以来自我催眠的要强。太大的失望反而被不在乎深埋起来了。

他的人离开职场了，说着放松跑到郊区开了家小面包店，不思进取随意过活，可是他的内心从来没过去那道坎。

他在意。在意压得他抬不起头，只能像个孙子样的低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人，还要笑骂，孙贼，看什么呐！

心律不齐抑郁先兆整夜失眠。这些不是东洋集团，不是苏炀强加重压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