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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次猎雁(47)

作者: 阿哩兔 阅读记录

直至烬冶到来。

他不听朱雨的,但不得不听烬冶的。

知晓他不按时吃药之后,烬冶不知是不是特意来监督他,每次都在他要吃药的时候过来,非要看着他把药喝下去才会离开。

两人自那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在一起过夜。

烬冶说没有生他的气,阿雁也道了歉,可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微妙的尴尬怪异。

相对无言的沉默成了他们之间的常态。

卡在喉咙里的刺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吞咽进肚,细小的伤口感染流脓往外蔓延,成了再也无法忽视的心结。药一直在喝。

天气转暖,春风卷过,院子里的木棉开出了花苞,阿雁某天醒来时,一夜盛放,绯红色的花连成一片,一把巨大的红色油纸伞在他这小院悄然生长。

比他想象的还要漂亮。

他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烬冶过来了,为他披上外衫。

阿雁回首,乖顺接过他递来的药碗,没有任何异议地全部饮下。再苦涩难闻,日复一日地喝,也终于习惯了这个味道,如今连眉头都不会皱了。

“还要喝多久?”他问。

“等你身体好了。”

我已经好了。很想反驳,又深知反驳无用,这句话咬在齿间碾磨许久,还是没能说出来。

可能是成天被迫灌下的药汁,可能是明明和烬冶站在一起,却越来越远的距离,可能是喉咙里的那根刺已经快要将他杀死。

阿雁头脑一热,打破他们之间刻意忽视的沉默。

“烬冶哥哥,”他问,“你喜欢我吗?”

烬冶垂眸注视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阿雁的心提到嗓子眼,专注地盯着烬冶的嘴唇,缓缓开合,他沉声吐出两个字:“喜欢。”

阿雁乘胜追击:“那我们成亲好不好?”

搁在以往,将来,两个男子成婚,都是前所未闻。是以烬冶听到这话,也是难免愕然震惊。

阿雁仿若浑然不觉,道:“既然我们两情相悦,成亲不是自然吗?”

“还是说……”你不愿意。

烬冶一言不发。

他料想到烬冶不会答应,毕竟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此事十分荒谬。

脑海中的理智告诉自己,成亲是绝不可能履行的誓言。但理智下呢,——是藏不住的冲动,是怀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冀。

也许、万一……他答应了呢?

没有也许,没有万一。他早已知道这个结果,结果也着实和他的理智不谋而合。阿雁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紧随其后的却不是平静,而是自四肢百骸涌上的恼怒、愤然。

他是故意提的。

分明知道此事没有结果,还是执拗地说着要和他成亲,撕开自己的伤口,让血淌流满地,用自己的痛苦来激怒他,让他像当时拽他出高楼那样怒不可遏,让他情绪激动之下对自己口不择言。

他要看一向冷静自持的烬冶失态于他,这样,他也许就能从他的愤怒中得以窥见其中一分真相,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

烬冶不愿说清,他就自己找。

他会弄明白一切的,高楼里的人是谁,亦或是烬冶的真心。

阿雁谋划着接下来不可避免的一场争吵,可没想到事情发展却不如他所料。

“好。”

准备好的措辞没有如愿说出口,阿雁懵然怔住:“……什么?”

烬冶握住他的手,弯起嘴角,浅浅笑着:“我们成亲。”

没有争吵,抗拒。

在犹豫了短短一瞬之后,烬冶便同意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荒唐婚事。

会有人与不喜欢的人成婚吗?

两个男子拜堂成亲,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他是一国之主,一举一动皆在万民眼底,如果只是为了安抚自己,如果烬冶真的另有目的,如果他真的不喜欢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阿雁又糊涂了。是他想多了吗?

他实在蠢笨,他只是个小乞丐,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搞不懂烬冶在想什么,也猜不透他的心。-

烬冶答应了与他成亲。

以前村里嫁新娘子时,她们的家里人都会挑一个黄道吉日来举行婚礼,阿雁没有家人,又不好意思问烬冶,毕竟烬冶很忙,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阿雁不想用琐碎小事来麻烦他。

婚期一直没有定下,他便忍不住自己偷偷摸摸地算。

他在这个小院子里,平日里能做的事情不多,木棉开了之后,他就喜欢坐在窗边,望着院里盛放的一树红花。

最近的觉也比以往多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困,总是觉得睡不够。

睡了许久醒来,脑袋昏沉,四肢无力,依旧乏得很。

有时他只是在躺椅上躺着,下一秒醒来后就已经在床上了。

他开始随时随地昏睡。

这日醒来,又是在床榻之上,他也已习惯,喊了一声朱雨,无人应答,他便自己下床走到桌边倒水喝。

茶水倒满茶盏,刚要饮下,一滴红色的液体滴落进茶水中,如散开的红雾,瞬间消散在水里。

紧接着又是一滴,温热的,红色的水液,滴在他拿着茶盏的手背之上。

他茫然一摸脸,指腹潮湿,伸手一看,一片血红。

脸上似有蚂蚁爬过,酥痒的粘腻触感从他的鼻腔滴落,滑下,被他随手一抹,血污糊了他半张脸。

“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流鼻血了。

他用袖子慌里慌张地去擦脸,却越擦越多,袖口染出一片血斑。

他往院外走,安静的夜风里,他听到极其细微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