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月(32)
刀尖点地,捂着唇的指间不停爬下血痕,染红的他一身衣饰。
「断筝!」
提气抑下那猛来的痛,断筝挑起银刀,打算作最后一次出招。
气走全身,连月见刀都像起了共鸣一般,抛高的一声轻响即划下结局。
看着他来势汹汹,左岳当机立断的挡在皇帝面前,释出了最后一个招式。
日染红,如同黄昏夕阳般的脆弱。
月当银,皎洁圣白像是未曾沾血。
「左弓的解药……在枕下……」勾起笑容,灿烂的如同往日,他们到某个市集上看到零食般的高兴。
一道冰凉穿过他胸,那冷度有点让他想起冰山。
天空很蓝,蓝得像是一片云都没有。
他想起,去年冰山上有一天也见到这样的蓝天,清澈的天空之下跑来一个提着药草的少年怒气冲冲的要找他算帐,然后旁边是白如雪的青年笑着阻止他们,最后是结束在另一个男子一人一拳之下。
又想起,有一天他和左岳往塞北去的路上,天空也是这么蓝。后面追了几个人,好像是上个村庄中给他整了不甘心的人来复仇,最后全都给左岳吓跑。
如果换了一个时间,换了一个地点。他想,也许哪一天大家也可以带着点心一同出游,也许可以放鹰,看见那海东青翱翔天际。
「为什么!」
那人,没有再回话。
像是早晨听到的铮铮琴声,始终平息。
卷起了一阵冰风,不像平地会吹起的。
左岳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放开握住口轮的掌心。那个以往天天要耍十多次白痴的人,无声无息的倒入他的怀中,失去光辉的月见刀滑落主人的手,落在地上发出一点声。
日轮剑没入他的胸,断去十多年来的一切恩仇。
颤着手,探着鼻息,是一片平静。
四周的纷扰瞬间变的遥远。
也许皇帝似乎要皇军将刺客拿下,但那声音没传入他的耳中,倒像随着风划过。
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后那弯月要收势?
『我那时便觉得十暮曲很像我哩。』歪着头,像是陷入思考,然后给他一笑,『不过现在想想,却像你。』
明明那招,只要穿过他的身体,必然可以将后面的皇帝一同杀尽。
『左左,你很像我家人。』奉出大大的笑容,像是孩子,『怎样,家人不好吗?』勾起唇角,恶劣的像是嘲笑他的窘状。
爱笑,疑惑,捣蛋甚至没事爱巴着他不放的人,此刻却没了平常的乱七八糟,安稳的闭上眼,靠在他身上。
他睡了,像夜晚一样,睡得沉。
『我就知道左左不会抛弃我。』高兴的,像是随时要扑到他身上似的。
他记得好像有一天晚上住在驿站,睡不着的断筝抱着筝琴在他门口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左岳开门才给狠狠的吓了一跳,又以为他开始想作弄人。只是,那人淡淡的回他他一句,不过睡不着想事情罢了。
是想张口唤他的名字,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拿下刺客,将他的头给我斩下。」一见大势底定,皇帝立即高呼着。
四周的皇军涌了上来。
左岳只是呆然的,看着断筝平和的面孔离开了自己。
他没了反应,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一切都像梦,他就像观梦人,不知道梦中发生所谓何事,只想早点起了床之后,继续望着那张笑脸能过一天。
冰风又卷起。
好像四周都要结冰般,肃冷无声,却又让人胆寒。
那白色人影来的突然,就像平空出现一般。
那原来给皇军押去的人就落入白色身影手中,冰似的银色眸子定在左岳身上,「他死了。」冷冷的语气,有点像责怪,又有些像无奈。
说是来晚了一步,当夜见了星象便知道天命难违,只是那逆天之法已用,多少总抱存着侥幸的心态,觉得一定能作到。
突然,左岳知道这个人是谁。
断筝说过,他有一个师父。
那白色的青年,凌空站在他面前,腰间衣带随风飞舞,手中抱着是像睡去的断筝,「这副刀剑原来是颛顼的,并非你们能用。」手一挥,拔去断筝胸口那剑,连同地上的月见刀都像是有生命般的自动回到他的手上。
失去剑的胸口,划出如瀑般的血红,源源不绝的。
就像生命直接带去,落在地面上再也拾不起,唤不回,无声无息平平静静。
好像是谁大喊有妖怪,但是那声音没进他们耳中。
「救他。」沙哑的,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求你,救他。」
「他死了,你知道。」无声无息的,已然气断魂离。
「你能救他,对不?」他看着断筝,只是像睡着,像是下一刻又会跳起来对他笑着,然后说这不过又是他一次的恶作剧。
青年摇摇头,「天命,不可违。」
「他还没取回他的鹰。」泪,沿着颊而下。冰凉,像是冷得可以划开他的皮肉;痛的,像是紧揪住他的心不放。
青年仍是摇头。
「那请你,杀了我。」
疑惑了,「你想同他作伴?」银色的眸先是看了怀中人一眼,又看向他。
「断筝很吵,很怕孤单,所以黄泉路上同走才不害怕。」说着,眼一敛,自行出掌就要往额上拍下。
一股冷风化去他的掌式。
「似死别离,人间即然,生有重逢,何有断肠。」像是叹气,「人有轮回,总有一天你们会再遇。只是,断筝会再是断筝,但不是左岳心中的断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