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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反派(103)

作者: 她乡旧纸 阅读记录

他善是她百姓之幸,他恶是她百姓灭顶之灾。她为百姓而生,这就是她与他斩不断的羁绊。

前世她选错了,今生她也没得选了。

她折返,向他走去,将他抱了起来。一如他幼时,那梦中的一千多个日夜,亲吻上他额头,柔声道:“是为娘错了。”

赢厌在她怀中,哭得红肿的眼,定定看着她眸,直至在她眸底看到了怜爱与心疼,终于扯着她衣襟,再度痛哭起来。

现实不比梦境。

神虞将他抱在怀里,步履缓慢,低下头,一次次吻上他额头,耐心而温柔地一次次重复道:“麒麟,你要记住,你不是为娘所生,却是为娘的亲子。”

赢厌哭哑了声音,嘶哑问:“娘娘有几个亲儿子?”

神虞抬起头,看向远处。

营地还远,她知道,有另一个,她宠纵过,真心爱过的徒儿,一如亲子,在等她。

她道:“有过一个,为娘不要他了。”

赢厌猜出了那人是谁,险些在她怀里哭断过气。

神虞只得耐心哄着他,试图让他理解,她这样的聪明人,也有算尽天地千年事,算不清一人之时。

终于,赢厌不哭了,哑声问:“他也不是娘娘生的吗?”

神虞颔首。

赢厌哽咽问:“娘娘会不会来日也不要我?”

神虞摇头,坚定道:“绝对不会。”

她不要神阙,神阙至多不甘心,并不会因此自暴自弃,舍弃自己责任,成为恶人。

他却会。

她早在下定决心养他日,便决定了,此生绝不舍弃他。

赢厌伸出手臂,捧住她脸,直至确凿看出她眸底的坚定,破涕为笑。

他霸道道:“娘娘从现在起只准有我一个儿子。”

神虞轻抵他额头,看着他红肿的凤眼,笑道:“自然只有你一个。”

他心智尚小,若再长大一些必然能想清。

她固然在他之前爱神阙如子,却是过去了,前世如朝露,散尽不复往,今生他才是她软肋。

神虞抱着赢厌回到营地时,夜已三更。

神阙站在营帐前,落了一身白雪,看着神虞抱着极长的赢厌,进了营帐,微微睁大了眼。

赢厌闹腾了半个晚上,终于满意睡熟了。

神虞将他放在自己床上,轻吻上他额头。

他哭花的脸,熟睡时是孩童的憨态,于睡梦中与人说:“我不是娘娘生的,却是娘娘的亲儿子。”

神虞温柔了眉眼,给他盖上厚被,转头看向帐外。

神阙一身积雪,冻紫了脸,低垂的帐帘,将他身影遮蔽。

神虞皱了眉,还是走了出去。

神阙听到脚步声,猛然抬起头。

神虞披着白鹤氅,来到他面前。

神阙看她一眼,从袖中取那根白烛,道:“为兄见过师公雕像。”

神女峰后崖是圣地,那里摆放着各代神女各代神子的人身雕像。

他第一眼看到六代神子雕像时,只感师妹与六代神子并不相像,甚至也不像六代神女。

他去到深处,直到看到二代神女,与二代神子,才懂她为何不像亲生父母。

红拂从帐内走来,带来两根白烛。

神虞沉默拿来神阙手中白烛,递给红拂。

红拂拢起一堆积雪,将三根白烛插在雪中,挨个点燃。

神阙见她不亲行祭拜,一时茫然了。

神虞面朝三根点燃的白烛,长身而立,抬头看天,问:“师兄也认为本座不像父亲?”

穹顶大雪纷纷洒洒,几片雪花落在她眼角,并不融化。

红拂趁机忙向神阙摇头。

神阙也知此时是个好时机,他若能说出她想听的话,必然可以与她拉近些距离。

莫名,他不愿。

他道:“不像。”

他此去见过烨帝,六代神子容貌七分相似烨帝。

神虞感受着眼角的凉意,负手一笑:“本座的确不像母父。”

她活在话本中,正确来说,她应该像上一任失败的话本女主二代神女。

她不知执笔人为何安排她做七代神女,而非是三代神女,想来那个答案,应该在他与赢厌的身上。

有苏一族代代等人皇,人皇不出,身为族长的神女,只能从本能绵延后代。

这一百多年,人皇出了,她在两位人皇之后出生,也算等到他们了。

若按执笔人之意,她只能辅佐两人中的一人一统天下,前世她顺应执笔人之意死于道,赢厌死了。

这一世,她的命运,不应由执笔人掌控。

至于他。

她不顺命,他大可继续做人皇,与麒麟做宿敌,她却要助麒麟。

神阙落寞垂了眸:“师妹更像二代神女。”

他闻二代神女三十而终,死于天下一统的前夕。那即将一统的天下在二代神女死后,再次回归乱世。

太傅曾言,二代神女死于劫数,只太傅也算不出那是什么劫数,只是劝他,多亲近她。

神虞放下头,看向白烛,道:“师兄认为,本座淡漠亲情,是因心感容貌不像母父,故而与母父不亲近?”

神阙苦笑摇头:“为兄并没这个想法。”

她能亲下云榭天,去往烨国,必然不是个淡漠亲情之人。

相反,在他心中,她不重其他情,唯独看重亲情。

他只是不懂,明明今夜是她父忌日,她为何先为赢厌过生辰,才为父过忌辰。

神虞手指三根白烛,问神阙:“本座纵然跪生父痛哭流涕,生父可能起死为生?”

死便是死了,长眠地下,再不知任何事。倘若真有神鬼,她得生父一命诞于人世,生父若知她因此不安,常怀愧疚,心何忍。